了半边,两道眼光,只是不停地在张妃粉脸上乱转,两人险些不曾化了石头人儿,痴痴地站着,也不说话,也不让坐,那两旁的侍女,见了这神情,便也知趣,各自悄悄地退去。建成见左右无人,他便大着胆,伸手向张妃柳腰上轻轻一拢,低着声说道:“待俺替娘娘戴花。”张妃也趁势软靠在太子肩头,一任太子轻薄着。原来他两人心目中,早已有了意思。张妃出身,原是妖贱的,又是久旷的身体;见了这太子雄赳赳气昂昂的一个伟少年,心中岂有不羡慕之理?在太子建成心目中,看张、尹二妃,最是妖冶动人,久已想下她的手了;只因父皇在宫中,耳目太近,怕闯出祸事来,是以忍耐在心。如今好不容易,天假良缘,父皇出外巡狩去了;自己又是宫监,不在此时下手,却待何时?因此他蓄意起一个早,过宫来偷香窃玉。两人的心意儿,一拍即合;不多几日,连尹淑妃也走在一条路上去。
  从此建成常常进宫来,左拥右抱,送暖依香,替父皇尽了保护之责。在张、尹二妃,私通着太子,除贪图恣欲之外,却另有一种心意儿。上面说过张妃生的儿子,名叫元方,尹妃生的儿子,名叫元亨。这时元亨封作酆悼王,外任做金州刺史;元方封作周王,却开府在京中。这两人年幼软弱,张、尹二妃,深怕唐皇去世以后,两儿受弟兄的欺负;因此有意结欢太子,也无非望将来太子登位以后,另眼看待这两位皇弟。但在这建成,蓄意要勾引张、尹二妃上手,除贪图瓷欲以外,却也另有一层深意。建成自己也知道,狂放行为,很不满人意的;况且密报传来,秦王左右,正在那里谋废太子;如今要保全太子的名位,又非有人在父皇跟前替他说话不可。当朝大臣中,父皇最亲信的,如刘文静、房玄龄、萧瑀、宇文士及、封德彝、陈叔达、裴寂、长孙无忌、杜女口晦、尉迟敬德、侯君集这一班忠直的官员,大都是和秦王亲近的,谅来也不肯帮助自己。他便从内宫下手,好在宫中那班妃嫔,都要望太子将来保全自己儿子的禄位;十有七八,是和太子结识下私情的。内中又算是张、尹二妃的势力最大,他便打通了全宫中的妃嫔,替太子在父皇跟前说话。妃嫔们保住了太子的禄位,便是保住了自己儿子的禄位,如何不替他出力呢!
  男人的嘴,究竟敌不过女人的嘴;有几位忠直的大臣,也曾在唐皇跟前劝谏,说:“建成在外面如何跋扈,若不从早废除,后患便不堪设想。”唐皇也明知道这太子行为不端,将来难继大业;但一进宫去,给那班妃嫔七嘴八舌地说这太子如何忠实贤孝,因此他心中便摇惑起来。又回想到从前,初打天下的时候,建成在河东保护家小,又帮着在太原起义,带兵略定西河,打平洛阳,立着很大的功劳。也不忍心去废除他。再加张婕妤从中竭力替太子说着话,这张婕妤在妃嫔中,原是最得唐皇的宠爱,也是和秦王有嫌隙的人。当初唐兵攻下洛阳的时候,隋宫中珍宝财物和田宅契券,真是堆山积海的多;还有那三十六院房屋的曲折,装饰的美丽,久已天下闻名。如今一齐落在唐皇手里,唐皇因兵马倥偬,无暇顾问;那班妃嫔知道了,却一齐向唐王吵嚷着,说要到隋宫去游玩。唐皇也要趁此迁都洛阳,便打发这班妃嫔先行。一路上香车络续,绣旗飘展;卫怀王带领羽林军士,保护着妃嫔,进了洛阳城。秦王世民,正在点收宫廷;听说妃嫔驾到,忙出去迎接进城。张婕妤的意思,便要直入隋宫中驻扎,秦王却不答应,说宫中器物,尚未点查清楚,一时不便移居。却把这一群妃嫔,安置在别殿里。房屋十分狭小局促,弄得那班妃嫔,人人怨恨;好不容易,盼望得隋宫中收拾清楚了,妃嫔们搬进宫去一看,大失所望。原来秦王早已把三十六院中陈设的珍奇玩物,一齐收起,只留下空洞洞的几座高大院落。张婕妤问秦王时,秦王说那些珍宝器物,未曾父皇过目,小王不敢擅自动用;现在一齐收藏在府库里,诸位贵妃,若要玩赏时,请到府库中一看。那张婕妤便带着一群妃嫔们,到府库中来观看;谁知那些珍宝衣饰,以及钱财契券,俱装着箱子。箱子上面,都有秦王府的封条贴着。那班妃嫔一齐吵嚷起来,说要打开箱子来看,谁知那秦王却执意不从,说非待父皇来过目,不能轻自开拆。那班妃嫔,个个乘兴而来,败兴而返;人人心中怨恨秦王。
  那张婕妤一回宫去,便写了一本奏章,说秦王封锁珍宝的事,又替他父亲求上党的美田,原来上党的美田,是隋炀帝的御田;每年丰成十分富厚。张婕妤在晋阳宫的时候,早已闻名。
  张婕妤的父亲,原是一个田舍翁,家中十分贫寒;张婕妤是天生丽质,在家中的时候,受尽饥寒。父女两人常常在茅舍中对泣。张老儿叹着气,说:“家中倘有三亩薄田,也不教你女儿受着饥饿了。”后来真正穷苦不堪,张老儿才把他女儿卖在城中一家富户去做养女;后来选进宫去,张婕妤时时不忘家中的老父。如今得了唐皇的宠爱,又见攻得了洛阳;她知道上党的美田,是归皇家享用的,想起父亲从前说的话,便在奏章上求唐皇把上党的美田赏给她父亲。谁知这奏章才送出宫去,那唐皇却有一道谕旨送进秦王府中来。谕旨上说:“除内宫服玩财帛外,所有官爵田宅,秦王得专权处决。”秦王得了这谕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