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现立奇功,大名著于朝野。正当干一番大事,垂名青史,报效王家,非旦圣天子有功必录,不肯放你还山,而且要奉劝重新婚娶,再立室家。”
  那贾雨村先生寄了此书,便即飘然不知所往。甄公见他说得有理,只得改了道服,努力功名,现在这里候旨,却与小弟叙了四门亲出来,就便忆起他的英莲令爱,说就是令姨侄媳名香菱的这一位,顺便也托小弟带一封家书寄她。书尾也再三问贾政、王夫人及探春的近好。也有探春的姑父家书。贾政惊喜不已,一面叫请甄宝玉,一面叫贾琏将书信送进里面去,告诉王夫人、探春,并薛家蟠大奶奶。贾政便迎接出去。甄宝玉在荣禧堂先遇了贾政,贾政欢喜不尽,随即拉了手来到书房。甄宝玉打听得贾家许多喜事,便逐件地称贺过了。贾政便与他再三让坐,甄宝玉垂了手打一千,道:“自己的侄儿,要这样儿,侄儿就不敢,只好站了听教训。”
  贾政道:“世兄,什么话儿,难道我老头子宾主通不懂得。”甄宝玉一定要请师生坐。贾政终是个道学人儿,自己又倚着长辈,又见他谦让十分,便道:“罢了,咱们也不用上炕,一块儿坐着讲句话吧。”
  甄宝玉又道:“伯父教训,侄儿敢不依。但则侄儿论起世交上,原是个侍立的分儿。再则侄儿托了伯父的福庇,能够补上了部员,伯父就是堂官大人,侄儿也有司官的规矩。”
  贾政道:“世兄不用太谦了,弟叨做堂官,就是本部的世官老爷们来,也没有师生坐法。既是世交,你只依着我便了。”
  甄宝玉不敢再让,只得打一千,告了坐,然后同贾政隔着茶几一字儿坐下来。贾政先将安抚的事逐件问过,又问过了公爷的近好,就将甄公保举的信也细细地问了,就说:“摺子上去了没有?”
  甄宝玉说:“递过了。”外面林之孝进来回道:“薛府里的恭二爷要进来会会甄少爷。”贾政便晓得,是香菱处得了信,叫薛蝌过来问话的,便告诉甄宝玉道:“这就是贵本家的令亲薛二哥。贵本家的令婿便是他的令兄,这是敝房下的外甥,也就是二小媳的哥子。”
  甄宝玉道:“这位士隐先生已经同家大人叙出谱谊,本来一家分支,恰好同家大人弟兄辈分也好得很,侄儿因士隐先生小了家大人几岁,也叫二叔。二家叔原吩咐侄儿见过了老伯,就往薛府上瞧舍妹去。不料薛二哥倒先施起来。”贾政益喜,忙请薛蝌进来,也叫贾琏、宝玉、兰哥儿出来,陪了吃饭叙话。贾政便自己到王夫人房里,说出这许多事情来。恰好李纨、黛玉、宝钗都在那里,这贾政先告诉黛玉说:“你的雨村先生从前在军机处那么样喧赫,如今有人举他,他倒决意入山去了。实在宦海波涛,经过了便也心惊胆颤,怪不得他。”又告诉薛宝钗说:“你们的太亲翁士隐先生,一心高尚,不料而今建了这么场功业,你令嫂得信后也不知怎么样地喜欢,将来你蟠大哥也有庇荫,我心里好不快乐。”王夫人也笑道:“这个实在梦想不到了。”贾政说完,仍旧到外面同甄宝玉讲话去了。
  这里宝钗便道:“我们这位大嫂子,本来是个可怜儿的,从前受的气是说不尽的了,而且背了人常常哭泣。不知道的只说她为了哥哥出门在外,故此这样。其实哥哥在家时候她也淡得很,一家子也猜不出她什么意思。我们姑嫂情分原也好,背地里问着她,也不肯说。从前是不必说的,到后来扶正了还是那么着。我倒问她说:‘嫂子,你而今还有什么委屈呢?’她只说出一句伤心的话,说道:‘姑娘,我而今倒反不配呢。’而今想起来件件明白了,原来,只为的生身父亲没有个踪迹儿。她而今该乐,不知乐到什么分儿。”
  王夫人叹口气道:“这才算个孝女儿,也可怜见的,摆着你们一班儿姊妹,谁没个娘家往来,便晴雯这孩子也有个借生的妈赶着叫。可怜见的,这孩子将来父女重逢了。”
  黛玉道:“宝姐姐,评起来姨妈跟前我是个继女儿,比不上你。告诉你,这姑嫂上面我倒还比你亲密些。为什么呢,她从前要跟着我学做诗,却告诉我,教我不许告诉第二人,她悄悄地拉了我说:‘你我这两个人一样的没爹没妈,一样的无家可归,瞧着个一群燕雀儿也淌泪。你只教我做几句诗。’说几句伤心话,我也一样的伤心,从没有告诉人。后来我们长大,哥来了,她又说:‘林姑娘,咱们而今比不上了,你是有亲哥哥来了。’我也暗地常悄悄地劝他。不料而今有个生身的父亲出来了。”
  黛玉一面说,眼圈也红起来,也弹了几滴泪。王夫人等只管叹息不提。外面贾政送了甄宝玉重新进来,只管称赞甄宝玉不已,说:“现在的官儿,宝玉是个翰林衙门,他是个部曹衙门,但是他那个行为气度还了得,礼节应对间更不必说了。”
  便叫宝玉来,着实地数说了一顿,说道:“瞧着人家的孩子那么好,你自己瞧瞧,算什么!你说你得了圣卷升了官,告诉你知道,一会子考下来,全个儿去,完了还赶不上归班进士呢。你瞧他那等见识,就算你也会胡诌几句诗文,可知道士贵器识,而后文艺。他那个光景巴急起来,怕不做一个名臣荣宗耀祖。自己瞧瞧,比上他什么!你这没料儿的,你若心里明白,快快地跟着他学。我教训你,你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