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色素紫檀便椅、葵花纹虎斑木便椅。东西套间内,不摆炕,单铺了几张软脚床,挂着刷花香罗帐,预备着倦乏了过去躺躺的。那茗酒之器也全用古玩。又是正中间挂一幅赵松雪墨笔‘兰亭修禊图’,一边是黄子久‘换鹅图’横披,一边是王蒙‘读易图’横披,挂几联张伯雨集、鲜于伯机的对联,真个色色精雅,总要让这兰花的香生出来,将炉鼎通去了。当时有许多拣下的兰花,黛玉还添了无数,就亲自瞧着,在凹晶馆东首隔水的坡子上一道的栽满,倒掘去了好些芙蓉根儿。宝玉只说道:“可惜。”
  李纨也笑道:“里边这样楚楚,那边真个杂乱无章了,黛玉笑道:“你们谁懂得?”宝玉笑道:“这有什么不懂,算有个兰台年年发花,供着你簪儿上带带便了。”黛玉笑道:“算是这个便了。那坡子高起,正对着一带栏杆,芙蓉开时十分好看。虽则前后的芙蓉很多,可惜缺了这一带。”宝玉嗟惜不已,便看着人去种这些芙蓉根儿,口里也悄悄地埋怨道:“林妹妹,也替晴雯忌些儿好。”
  这里姊妹们玩儿这个,贾政、王夫人也走来瞧瞧。贾政喜他们玩得斯文,王夫人也说有趣。那花便渐渐的放起来。可可的过了二月初五六,天色阴阴起来,也毛毛的下了几番细雨。虽则花情快活,却是人意不欢。邢岫烟便笑李宫裁去得好卷篷。李绮便说:“瞧林姐姐求史真人叫个月亮出来。”
  黛玉便笑说:“花朝的命儿不好,要这样微风细雨才配呢。”
  宝琴怕黛玉存了心,便道:“林姐姐瞧吧,到了天晴得久起来,没有些雨丝儿,兰花倒不乐呢。”黛玉笑道:“你也说得太巧。”李纨、宝钗道:“她真是个惜花人儿。”
  谁知初十献午,天就晴起来,到了十一那天,太阳微微烘起来。那些兰花分外开得茂盛,香也香极了。王夫人以下都替黛玉予贺。宝玉也喜喜的跳出跳进。宝钗就与黛玉商议道:“这样幽雅的玩儿,放不得俗人在里面。咱们而今日里头,让宝玉同姑夫们去赏玩,凭他们喝酒听曲,只不许做戏文恼了兰花。等他们散了,咱们只等月亮上来出去,也不吃什么,只品些上好的茶叶泉水。”黛玉道:“很好。”
  真个到了十二日早晨,黛玉便艳妆了出去,家庙里拈香,拜了舅舅、舅太太,长幼上下都拜过了寿。宫里仲妃也打发人送画出来。这里贾政、贾赦、琏儿、宝玉、兰哥儿让着曹、白、章、万、杭氏兄弟、林、姜二位并程日兴等门客,都到凹晶馆赏花听曲。直到日色平西,尽欢而散。王夫人、薛姨妈只同着邢夫人、尤氏、蓉儿媳妇在内堂瞧女乐。这里大观园姊妹史湘云、香菱、宝钗、宝琴、李纨、李纹、李琦、探春、喜鸾、喜凤、平儿、黛玉、宝玉、紫鹃、晴雯、莺儿一十六人,各带丫头、老婆子,踏着月色,一群人都望凹晶馆来。一路上穿着树影花阴,也就可爱。大家瞧着身上,都像刺了墨绣花儿。那几天天色骤晴,春光和暖,也着不住小毛衣服,只穿些棉纱棉绉衫儿。这夜的月色明亮得很,天上一点云彩没有,就如铺了一片绿波。月亮旁边有两三颗明星,像着翡翠上嵌的珠子。将近凹晶馆,就有一阵阵兰花香韵飘过来。薛宝琴、宝玉走得快,先走近了凹晶馆的西首栏杆,宝琴就拍手笑道:“妙极了,下了大雪了。”随后众人走来都说道:“有趣,有趣,月亮要跌下来了。”
  宝玉便走到台基中间乱舞,又叫道:“咱们快走,到月心子里来。”众人真个的依着他。黛玉笑道:“大家瞧琴妹妹好标致呢。”李纨笑道:“这月亮地下,凭你小户人家村庄里的女孩子,大凡眉清目秀的总瞧得好,不要说咱们家这个琴妹妹。从前老太太也只见她在雪地里,没见她在这个月亮下。”宝琴笑道:“大家也瞧林姐姐爱不爱?”黛玉笑道:“也瞧你家宝姐姐,爱不爱?”大家说笑,把个宝玉乐得什么似的,只说道:“为的你们不爱擦粉,替你们擦这个月亮粉便了,大家瞧瞧匀不匀。”
  李纹道:“来来来,瞧宝姐姐的金钗上一丝丝的金焰,直射到月亮里。”宝钗道:“谁不是这样,就瞧你头发上,不是一圈佛顶光。”黛玉便指着树林里说道:“雕板子也没有这样清楚。”宝玉就仰着头,将两只手望上乱撩,脚下乱跳,道:“你就下来吧。”又走到石栏杆边望着水里,道:“你们瞧,它耀眼睛似的,一晃一晃引着我,怪不得李太白丢了性命要捉住它。”黛玉怕宝玉真个发呆,就拉他转来,道:“咱们大家还是瞧兰花去。”于是大家都走到兰花架子边,只见兰叶上也亮得很。黛玉叫一概去了纱罩,细细地瞧。那些兰花益发幽静,也有全放的,半吐的,放一瓣像指着人的,也有蒂茎儿绕一圈儿往上的,都像要言语的意思,也有隐在丛里像高人幽士在草庐中独坐的。那些花叶交加,总望得玲珑剔透,映在地下也好学些笔法儿。宝玉道:“怎么着费了多少心栽它,把些香韵都被月亮里的虾蟆精吸去了,就一些儿也不闻。”
  黛玉道:“你不知,这个花可远不可近的,大家跟我来。”就一齐到东窗边坐下,只觉得栏杆外隔水的坡子上,一阵阵兰香悠悠扬扬地送过来,众人才服她前日的布置。宝玉道:“这个香到底有些苦意。”宝钗道:“清得很。”宝琴道:“而今人很热闹的,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