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紧,却把船户同家人们大大发了议论。家人们说:“老爷是奉了王命去私查暗访的,故尔不要人一同跟着去。” 船户说:“这真是好清官,不要我们镇上又出了恶霸罗四虎咧。”二人纷纷议论,且休去管他。
  只说青云是轻车熟路上了岸,由后街绕到盐号。号里伙计这时打茶围的出去打茶围了,上酒馆的出去上酒馆了。走进号来,一个人没有碰见。转过大厅。齐巧,顺叻从里出来,碰了个满怀,笑嘻嘻地道:“赵相公,你可来了,三太爷搬着指头天天在算你呢。快些进去,我就来的。” 青云也笑嘻嘻地道:“你可好,我很想你的。等一会我们在屋子里去再慢慢说,你去做你的事,我进去见三太爷。” 顺叻便自去了。青云一直走进三太爷房来,只见三太爷皱着眉头,抱着长水烟袋,坐在方桌边上一张藤靠椅上,呼吸地吃水烟。陡见青云进来,登时眉锁全开,笑容可掬说:“ 你回来了,可盼望我死了。你婶娘病可好了?你一路可好?你那伯伯精神怎么样?”絮絮叨叨问个不止,青云不待问完,便双膝跪落在王三太爷面前,哼哼唧唧哭个不止。王三太爷反吓了一跳,还当他婶娘或是他伯伯过去了。忙着放下长水烟袋,要来扯起他来。不提防这长水烟袋没放在桌上,一半在桌子边上,“叮当”一声落在地下去了。王三太爷也顾不得去拾那烟袋,急得问青云道:“你婶娘怎么样了?” 青云仍然哭着不理,又问道:“难道你伯伯怎么样了?” 青云更加哭得伤心起来。王三太爷真个当是他伯伯那话了,不由得也流下两点老泪来。说:“到底怎么样咧?你快不要伤心,一路上受了辛苦,经不得伤心。你若有个长短,可更不得了呢!好好地起来,慢慢儿说给我听。我年老人实在怕见这些伤心事咧。”青云半天哼了一声: “ 该死。” 王三太爷听了便道:“人的寿数是有一定的,怎么怪得来呢?” 青云明白王三太爷所问非所答,随哭着随说:“侄儿该死,该万死。总要求三太爷宽容小侄,救小侄的性命。” 王三太爷说:“ 我有什么不宽容你?你说要我救你,到底是为这一件什么不了的事?也得说出,叫我好救你。” 青云道:“ 只要三太爷肯宽容小侄,肯救小侄,小侄才敢说。三太爷不肯答应,小侄今日就跪死在三太爷面前,也不敢说出 来。” 王 三 太 爷 道:“我答应你就是,我答应你就是。你快起来说罢,我真急得不得了了。” 青云闻听王三太爷口口应许,便朝前爬了一爬,两只手仍旧扶着王三太爷膝盖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泪,从头至尾地诉说一遍,“如今木已成舟,悔不转来,银子是已经用光。如其三太爷不肯救我,也是正理小侄儿今日在此,任凭三太爷把小侄碎尸万断,小侄死而无怨。如其三太爷肯网开三面,成全小侄的功名,永世不敢忘记。” 说完了又痛哭个不止。王三太爷听青云如此如此一说,把一张瘪嘴张得像个大簸箕,合不拢来。青云伏在地下,瞪着一双白眼往上望定王三太爷,深恐这老头子一口气回转不过,却怎么下台,心里老大地发慌。不提防王三太爷那张瘪嘴忽然合了拢来,哈哈地大笑,伸出手来,使劲地扯青云起来。青云被王三太爷哈哈一笑,心里更加急得没有主张,拼命地跪着不起,两只手扶牢了王三太爷膝盖,呜呜地好不伤心。王三太爷道:“你不要哭了,我早知你不是池中之物。既然有此难。逢难遇机会,我岂有不凑合你的道理。快起来,我们坐着说话,尽着跪在地下,教旁人看见了是什么样儿呢!” 青云不提防王三太爷有如此慷慨,一时感激得真流了两行热泪,躬身拜了几拜,才爬起来,在侧边一张椅子上坐了。王三太爷又叫他把这些事情再重说一道。青云便说如何听见三太爷说,文武官员都是可以冒顶的,如何起了心念,如何写信回去,他伯伯又如何替他说合成一件事,如何的进京,在京又如何交识些大老,源源本本,锦上添花地重说一遍。青云一面说,王三太爷一面点头。等说完了,王三太爷道:“这事却也办得不错。不过你现在既然是要去做官,要知道官是皇上家设了来为百姓办事的。第一百姓身上的事,你确要事事留心。不要说一做了官,便把良心搁在背脊骨上,拿着百姓当什么一样的作践。闻听上高县的缺分很好,就是本分应得钱,除了衙门内一切开销之外,很有多的。不犯着黑着心再去剥削百姓的膏血。要留碗饭与你子孙吃吃。你是穷苦出身,银钱须要看得艰难,不可浪费浪用。作了一任实缺,总得积攒些下来,防备后来。常言道的:官场如戏场。可见官场中是不足久恃的。至于那二万银子,并不是我贴身的私银,乃是号里的款。你既然用了,要你马上归着,也是万万归着不出的。且由我担认着再说。你暂且不必过问,等你到了任后,有了钱,赶紧寄来,还号里。” 青云听了王三太爷一片金口良言,感激来五体投地,无言可说,只道:“小侄今天承王三太爷大恩,便是我的重生父母。倘然能够这么一路顺风做去,终久忘不了三太爷。还要好好地孝顺才得安心。” 王三太爷道:“ 我也期望你此一去,做了清官,留名千古,庶不枉自栽培一回。你那寡妇婶娘同你那伯伯,却是应该好好地孝顺孝顺。至于我这么大一把年纪,风前之烛,瓦上之霜。今日见面,明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