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不是?”那人把他看了一眼,道 :
“是的。怎么?”雪畦道 :“有人请我吃酒呢。” 那人道 :
“是那个请的?”雪畦道 :“陶庆云。” 那人道 :“是那个陶庆云?”雪畦道 :“奇了,是台口洋行里买办陶庆云,还有那个陶庆云呢?”那人便向水牌上望了一望,用手向里面一指,道 :“你进去。” 随又喊道 :“第五号来客。” 便另有一个人来领了雪畦登楼,到第五座去。
庆云迎了出来,彼此相见,只见座上已有了一个人,便是前次在台口洋行幸会的舒云旃。大家招呼过了,雪畦埋怨道 :
“我在这里人地生疏,你要请我,又不先知照我,害我今天走到你行里,又跑到你家里去。” 庆云愕然道 :“为甚么?”
雪畦道 :“我只当你在行里吃酒呢。” 庆云笑道 :“我帖子上明明写好‘六点钟入席假座新新楼’,你自己冒失,却来怪我。”雪畦听了“帖子”二字,忽然想起一事,把庆云拉过一边,悄悄问道 :“你昨天送帖子的是甚么人?”庆云道 :“也是行里的一茶房。” 雪畦道 :“奇怪得很,他叫我今天逼帖呢。我想逼债讨债、逼剥衣裳是有的,这帖子怎生逼法?可是一定要逼的?求你教了我。” 庆云也愕然道 :“这个却未考究过,我也不懂。那个茶房是扬州人,从前跟过官的,或者官场有这规矩也说不定,我们是没有的。” 雪畦方才放心。
说话之间,陆续又来了四个客。一个覆姓端木,号叫子镜人家,问他贵姓,他却只说是姓木。一个姓言,号能君。一个便是庆云的老兄秀干。还有一个雪畦见了不由得心惊胆战的,不是别人,正是在澳门阉猪的蔡以善。雪畦一见了便手足无措起来,只得佯作不相识。一一由庆云介绍了,彼此列坐谈天,雪畦一一请教,才知道秀干已得了关上事情,言能君是合隆木号的东家,端木子镜是巡防局的百长,蔡以善在近今洋行写字楼办事。堂倌问过客都齐了,便调开了椅子,摆了七个位,庆云亲自敬酒。定席七个人团团坐定,庆云便问叫局不叫,座中也有要叫的,也有不要叫的,庆云道 :“要叫,大家都叫,要不叫,大家都不叫才好。有个叫,有个不叫,总不大妥当。”
雪畦便问 :“上海叫局是甚么价钱?”庆云道 :“我们要叫,就叫,长三是三块洋钱一个局。” 雪畦听说,伸了一伸舌头。
暗想 :“我通共只有三千多元,只够叫一千多局,这件事如何开得端?”想罢了便道 :“我人生路不熟,没有认得的,我不叫罢。” 庆云道 :“如此大家不叫也罢。” 于是让一轮酒菜,堂倌送上鱼翅来。秀干道 :“近来新新楼的鱼翅甚是考究,大家请一杯。” 于是客人干了一杯。雪畦暗想 :“鱼翅这样东西向来只听见过,却未曾吃过,不知是甚么滋味?”于是随着众人夹了一箸,往嘴里一送,谁知还是滚烫的,把嘴唇舌头一齐烫了,连忙吐了出来。正是 :
急欲充肠果腹,惹来舌敝唇焦。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魏又园一席话,读之令人痛哭。花雪畦赴席举动,读之令人狂笑。读过一回,真是笑啼并作。
魏又园谈陶庆云事至紧要关头,忽然附耳低声,此必是发财秘诀之最秘者。惜乎其附耳而谈,遂致此诀独不得传也。

第八回
花雪畦领略狠心法 杭森娘演说发财人
却说花雪畦被鱼翅烫痛了唇舌,连忙吐了出来,引得众人一笑。雪畦把鱼翅吐在汤匙里,吹了一会,再放在嘴里,不及咀嚼,便咽了下去。回头一想,还不知是甚么味道。蔡以善问道 :“这鱼翅还好么?不知较广东的怎样?”雪畦道 :“好。
好。这里的比广东的好。” 舒云旃讶道 :“阁下初从广东来,也说这句话,奇了。” 蔡以善道 :“在家乡没有吃着好的,自然上海的好了。” 雪畦听说,脸上一红,答话不出。
云旃对着庆云道 :“贵本家俯臣近来忙的怎样?许久没有看见了。” 庆云道 :“俯臣家兄近来不在上海,到汉口去了。”
云旃讶道 :“他在这里兼了五家洋行买办,如何走得开?”庆云道 :“这也是没法的事。不过为的是两个钱罢咧。” 以善道 :“兼了五家买办,还怕没有钱?还忙到汉口做甚么?”庆云道 :“为办茶去的。前两年霭兰在汉口跌倒了,前年俯臣帮了他一把忙,重新又爬起来。俯臣先是为看霭兰去的,看了两次,把做茶的门径看熟了,所以自己又办起来。” 云旃道 :
“霭兰这个名字很熟的,是那一位,我一时竟忘记了。” 庆云道 :“你怎么就忘了?今年正月还同席的,就是俯臣的妻舅。”
云旃恍然道 :“是呀。我怎么就忘了?那天俯臣请客,就是和他订宽限还钱的合同,此刻怎样了?”庆云道 :“今年好了。
听说一个茶市要赚到十万呢。” 云旃吐出舌头道 :“这还了得?比我们搬弄地皮的好得多了。到底外国人的钱好赚。” 庆云道 :“做了汉口茶栈,要靠赚外国人的钱,可就难了。纵然发财也有限得很。” 雪畦听到这里,不觉愕然道 :“听说办洋装茶,是专做外国人生意的,请教不赚外国人的钱,还赚谁的钱呢?”庆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