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举受刑不过,遂又招了打死王英的口供。赃官也不再问,就吩咐把仲举上了刑具,借寄铺中明日解送刑部。
  且说张明讨了示下回到店中,拿了银子同胡旺到了骡子店里雇了牲口驼轿,叫掌鞭的跟到仲举门口,张明上前叫开门,与丫鬢说道:“已雇牲口来了,叫姑爷收拾行李去吧。”丫鬟说:“不要提起,早晨你刚回去,就有两个差人推门进来把家主捉往衙门去了。”于氏在院中听的是张明说话,遂叫到里边说:“你姑爷已经被人拿去,听说在中城察院审问,你快去打听信息要紧,叫他们把牲口赶回去吧。”张明听说即忙出来叫赶脚的回去,与胡旺言明此事。二人找到中城察院,又问到西口铺里,给了铺头三钱银子方许见面。仲举一见二人,满眼落泪说:“只因我不听相士之言,致有今日之祸,又有赃官作对说我打死解子王英私自回家,屈打成招,明日要解送刑部。看来这个官司有些费力,你且回去,明日再来打听好作商议。”二人领命回去报于氏说:“主人的官司大概无妨,到明日再听信吧。”言罢回店,这且不提。
  且说一枝梅到了黄昏之时,见仲举出去没有回来,到了明早见两个仆人从外进来,面有忧色,遂暗走到窗下窃听,只听的胡旺说:“张明,刑部衙门在何处呢?”张明说:“明日起早先到铺中,等察院文书出来,自然往刑部起解,咱跟去就是了。”苗仙听罢翻身入房与韩庆云说知此事,也要到明日去探虚实。
  再说邬懋卿做了文书到天明发出,差了两个衙役到铺内将仲举提出,张明、胡旺连忙上前,一个背着一个扶看走到刑部门口,原差先往司务厅挂号投文。一枝梅、韩庆云瞧见高生,点头暗叹,二人走到一个小酒铺中,取出小塘的柬帖一看,只见末后一行言道:“高仲举犯官司,可找魏东泉商议,求他问个秋后死罪,方得活命。若要银子,多少自管许他,可往陈铁笔状子铺内等候自有机会,事完可到四川巴东岭相会。”二人看完收起柬帖。韩庆云说:“这个魏东泉我却认的,他是六部通家,曾替人料理官司,与小弟原系老亲,待我前去找他看是如何?”言罢要了一壶酒来,二人喝了还钱出门,一枝梅在街上等候,韩庆云到了雹子街正往前走,魏东泉迎面而来说:“贤弟一向不见,从哪里来呢?”庆云说:“只因在外游学,所以久违。”魏东泉让到家中书房里坐下,正要叫人看酒,庆云说:“且慢,小弟有件事与兄商议,有一个同学朋友高仲举,十年前曾遭冤枉官司,几至丧命,奔走减等充军。
  有一个解子王英一心向着,在路上放走仲举,自己也不敢回家。这仲举流落湖广武昌府,与乡宦做了螟蛉,因为回家探妻,又被仇人首告官司,把他拿去,赖他打死解子,现送刑部问罪。求尊兄替他打点打点,自有重谢。”魏东泉说:“这事难办,待我先去看看再作道理。”言罢同韩生出门来到刑部门口,说:“韩贤弟,你在对门酒铺中等等我,我到里边说说。”言罢进衙而去。
  韩生见一枝梅还在街上等着,叫进酒馆把魏东泉的话说了一遍。一枝梅说:“事有几分妥当,等他来时就说我是高仲举的仆人,好便与你说话。”言罢坐在一旁。不多时魏东泉进来,和韩生坐在一处,要了一壶暖酒,二人吃着,东泉说:“贤弟,我方才到了司务厅,烦朋友私自开了文书,看了看高生已经招了口供,只怕是个立斩之罪。”一枝梅走将过来说:“爷爷,高某这个死罪还有救无救呢?”东泉说:“这个人好没道理,我们说话谁叫你在此答腔。”韩生说:“不是外人,这是高朋友的盛价。”东泉说:“既然如此就不妨碍了,你主人这个死罪似乎难免,除非问个秋后决或者遇赦也未可定。但是他的对头难缠。若要打点这事至少也得千两纹银。”韩生说:“表兄若能办理,我同这管家前去操办何如?”东泉说:“贤弟,这可不是一两半两,只怕难以办吧。”一枝梅说:“无妨,现有一宗货物价值千金有余,小人同韩相公找个主儿贱贱的出脱了足够用的,不过三日必定妥当。”东泉说:“若然,待我自去办理。”言罢会了酒钱同出酒馆,三人作别,各干其事。
  且说苗、韩二人遵小塘的柬帖去找词讼铺子,往前走不多远,见街西有个招牌,上写陈铁笔代写词状。二人一见满心欢喜,掀帘进去,铁笔把手一拱说:“二位要状么?”苗仙说:“我们不是写状,特借宝铺坐等个朋友。”言罢方才坐下,只见进来十个南方人和铁笔一齐拱手,有个年老的开言说道:“我们十人俱是江西客人,在京中开磁器店,今被严阁老的管家年七依势霸行,把店和货物尽皆夺去,算来价值万金有余,我们要去告状,叩求先生写张状子,自有重谢。”陈铁笔听罢把头一伸说:“众位未曾告他,也该想想,满朝文武尚且怕他,何况你们客人,快着请出去吧,休要连累学生。”
  众人无奈一齐出去,韩、苗二位也跟出来,只听那些客人说道:“陈铁笔不给写状,这气难以出了。”一人说道:“虽难告他,若有个好汉能以将他凌辱一番,将那些磁器尽皆打碎,也算是出了气了。”又一人说道:“或有这样汉子咱就送他一千银子。”一枝梅听到这里心中想道:“要闹磁器店非我不可,或者这就是得银子的机会,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