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孩子倒神气,从里边哭将出来往西而去,两个贼轻移脚步跟在后边,转弯抹角出了右安门,到了马场无人之处,紧行几步跑到头里说:“小厮与我站住。”小神童听的这话,吓的浑身打战,止住脚步。牛二虎把钢刀亮将出来,说:“你这孩子假装道童,可是高仲举的儿子不是?”丁郎听的这个问法,知是年七使来之人,料想着难以支吾,连忙跪倒说:“二位大爷既然知道,我也不敢隐瞒,我这直袋里还有几两银子,送与大爷,放了我吧。”言罢,将直袋中的银子取出递与牛二虎。牛二虎接过揣在怀中说:“小哥哥,实话对你说吧,我们是年七使了来的,纵然你给几两黄金,也不能买了此命,你到死辰可不要恨怨我们。”言罢将钢刀一扬就往下落。
  哪知徼承光奉小塘之命,早已用隐身法隐住身形随后跟来,见牛二虎手举钢刀要往下落,连忙显露身形,一脚将刀踢落,用定身法定住两个恶奴,开言说道:“小童与你们有何仇恨,苦苦直要害他,若要不是吾神前来,此子几乎丧生。我若不给你个厉害,你也不知改过。”言罢拾起钢刀就要动手,两个贼奴身子虽不能动,却是还会说话,战战兢兢只求饶命。
  承光说:“你既苦苦哀求,吾神也不肯轻易杀害生灵,我今饶你,你将小童的几两银子只管拿去,见了年七只说是把高仲举的儿子杀了,不许说是放他逃走。”二贼闻言满口应允,承光撤了剑诀,两个贼活动起来,叩头谢恩,承光把钢刀递与二贼,二贼扬长而去。
  承光打发二人去后,看了看丁郎倒在地下如死了的般,上前叫了几声,丁郎醒转过来,翻身爬起,看见承光站在面前,只是发怔。承光说:“孩子不必害怕,凶徒已经被我赶走了,你也起来去吧。”丁郎定了定神,看见承光不是行凶之人,满眼含泪说:“我的银子已被贼人拿去,如今也走不的了,求道爷送我回家去吧。”承光说:“你可回不的了,若愁没有费用,待我送你一个去处,叫你父子相见。”言罢走到一座破庙之中,拿出金扇变成一辆小车、推到丁郎眼前,叫丁郎上去紧闭二目。仙家的妙用真真的不错,顿时之间到了武昌府的城外,丁郎将眼睁开跳下车来说:“道爷,这是什么地处呢?”承光说:“这里湖广省,前面就是武昌府了。”丁郎说:“寓北京多少路呢?”承光说:“三千六百余里,送你到此你好找你父亲。”丁郎见没有半日工夫走了如此之远,知道承光是个异人,遂又问道:“不知我父是何模样,可往何处去找?”承光说:“我也不认的你父,你这一进城去,见一个人问一个人,问到一百单八个上就问着了,但不知他肯认不认,看你的造化罢了。”
  言罢将身一晃,踪影不见。丁郎知是神人前来点化,望空拜谢已毕,就依着承光的话走进城去,逢着个人,一把拉住说:“大爷曾见我父亲没有?”那人说:“你这孩子,我可知道你父是谁?”用手一隔扬长而去。丁郎只依承光的言语,不管老小逢人便问,问到一百单七个上,末后一个秀士身穿锦绣,仆人相随,年纪只有三十以外,看那像貌和他母亲嘱咐的言语有些相同,遂不管好歹上前拉住说:“君子慢行,你可是我父亲不是?”仲举见了,一闭眼睛,不禁发起笑来说:“你这孩子好没来由,我和你素不相识,怎么叫起父亲来了呢?”丁郎说:“只因你面容相似,所以才敢动问。你既不是,不知可曾见过没有?”仲举听见是北京声音,看了看他那模样有些彷佛于氏,一时触起心事,开言问道:“我看你这顽童好像是北京娃娃,不知你父姓什名谁,作何生理,你从何处至此?对我说个明白,我好替你访问访问。”丁郎见问,约摸着已离京三千余里,总然说了实话也无妨碍,遂把家乡住处与他父无罪充军得便脱逃的话说了一遍。
  高仲举听罢,想了想与家中之事句句相投,有心就此相认,又见有仆人相随,恐怕走漏风声被胡老爷知道,要问隐妻再娶之罪,遂把血心一味,想: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今日且把他支开,再找机会相认,有何不可。主意已定,回丁郎说道:“小娃子,你这一片言语我一句不懂,休要耽误你的工夫,另往别处去问吧。”丁郎眼含恸泪说:“君子有所不知,只因有位神仙把我送到此处,叫我逢人便问,问到一百单八个上许我父子相见,我已问过一百零七,俱说不是,末后遇见君子只当是我父亲,我才吐露真情。谁知君子推三阻四连句实话也没有呢!”言罢恸哭。
  仲举见这光景,心中不忍,又不好哭,那脸青一阵红一阵只是暗暗饮泪,踌躇多时复又开言说:“孩童,我看你命中太苦,有几句良言嘱咐与你,以后有人盘问不可尽吐实情,怕的是遇着歹人又有性命之忧。”言罢扬长而去。丁郎见仲举说话是山东声音,临走又有几句关切言语,心中疑着是他父亲,才走又要去赶,自己又想他今既是不肯相认,总然赶上也是无益,自己怔了会子,出城向南而去。
  且说徼承光把丁郎送到城外,用隐身法隐住身形,找到之阳路口和一枝梅会在一处说:“小弟的差事已完,特来与大哥会面,今我要先回北京去了。”言罢作别,翻身而去。一枝梅忙把小塘给他的柬帖拆开一看,写的是“至武昌南门以外江口等候,此子名叫丁郎,年方九岁,身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