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高兄仙乡何处,昆仲几人?”仲举答道:“小弟祖居山东济南府历城县人氏,并无手足弟兄。”年七故意点头叹道:“高兄命孤原来与小弟相同,也是独自一人,况且又是同乡,若不弃嫌结为兄弟何如?”
  仲举道:“小弟寒儒,怎敢高攀。”年七道:“不必太谦,请问贵庚多少?”仲举道:“今年二十七岁,四月初四日所生。”年七本来年长,他图后日好见娘子,便道:“小弟也是二十七岁,四月初八日生人。”说罢即滴酒为盟结为兄弟。年七欠身道:“兄长请上,受小弟一拜。”忙跪将下去,仲举顶礼相还,二人拜毕复入坐饮酒。
  年七满口都是患难扶持,一片义气,还许下秋闱托付主考,必中魁元。仲举信以为实,满心欢喜,杯杯饮干,吃的已有八分醉意,欠身离坐告辞。年七拿了元宝掖在仲举腰中道:“这是与老嫂祝福的,明日小弟到府叩见仁嫂,必须要相见的。”仲举道:“这个自然。”双喜拦着牲口,仲举上去一拱手去了,来到自己门前,趔趔趄趄下了骡子,把门叫开,打发双喜回去。来兴将仲举搀扶到家,一入卧房,不觉沉沉大醉,倒在床上酣睡如雷,直到次早方醒。于氏问在哪里吃的大醉方归?仲举便把年七请出作祭文结拜朋友,许下照应功名,又送了两个元宝,一一说明,把元宝掏将出来。
  月英一见沉吟不语,暗想恐非好音,才要讲话,忽听外面敲门,来兴回道:“严府的年七爷来拜。”仲举连忙出迎,二人携手来至书房叙坐饮茶,年七道:“兄长昨在舍下受劳,小弟特来拜谢,还要拜见尊嫂,有一分薄礼望乞笑纳。”仲举昏天黑地的言道:“昨日已领厚赐,怎好又受此礼。”口内说着将礼帖接过,见上面写着:珠花四对、金钗二股,红绫二匹,牙梳全副。看罢递与来兴说:“你拿去与奶奶看,这是太师府年七爷送来的礼物,还要进去拜见的呢。”来兴听说,去不多时出来,向年七言道:“主母说与七爷非亲非戚,无故送礼求见理上不合。这还是原帖奉回,礼物是不受的。”年七闻言羞了个满面通红。仲举在旁连忙言道:“贤弟不必吃恼,这是小子传话不明,多有得罪,待愚兄进去说个明白,自然请你相见。”
  言罢到了里边向月英说道:“方才这礼帖是严阁老的大掌家年七的,昨日卑人已与他结拜,他与娘子有叔嫂之称,他既备礼求见,娘子何妨见他。”月英说:“官人,我想年七与咱非亲非故,无故的送礼求见,未必就是好意,出妻献子,可有什么好处。依奴看来还是不见为是。”仲举见月英说的有理,只得拿着帖子走将出来,见了年七说:“贤弟,今日贱内非不相见,只因偶得小恙,未曾梳洗,改日再相见吧。”年七说:“这话太外气了,常言道老嫂比母,小叔如儿,既是嫂嫂贵体不安,小弟理当问候。”说着说着往里就走,仲举无奈,只得随后跟着到了绣房门口。
  佳人一见开言大骂说:“好一个无知的野人,擅闯良人之户该当何罪,若不快着出去,可要落没趣了。”年七见风不顺,回头就走。仲举随后跟出,到了书房之内,仲举上前赔礼说:“贤弟莫要生气,贱内生来愚蠢不会说话,还要贤弟见谅。”年七勉强陪笑说:“嫂嫂教训乃是正理,小弟何敢见怪。”言罢告辞,仲举将他送出门去,回到自己房中见了于氏,含怨不语,月英说:“官人,你好没主意,我看年七分明是庙中见的那个狂徒,他今日送礼求见,定非好意,官人何竟粗忽如是也。”仲举听了这话猛然醒悟,自知理短,闭口无言,这且不表。
  再说年七回到家中书房之内,独自坐着,想起这番没趣,令人好恼,一想于氏那一种风流实在可爱。正在出神之际,忽有小使言道:“今有李虎求见七爷。”年七闻言心中甚喜说:“叫他进来。”不多时,李虎来到书房与年七请安,年七说:“久不相见,你这一向可发财么?”李虎说:“小人有何财发,只因当着个差使,诸日穷忙。今日是个空子,特来看七大爷。”
  年七说:“我想你无事也不前来,必定还有什么话说。”李虎说:“不瞒大爷,家兄店内的客人要算帐回家,欠他几两银子,一时凑不起来,望大爷借与几两,打发他回去,异日加倍奉还。”年七言道:“自家爷们讲什么还与不还,使银子时拿两封去就是了。”言罢叫小厮取出三百银子递与李虎。李虎说:“小人不用许多,只顾今日借与小人,怕小人日后还不起了。”年七说:“这宗银子不用你还,我有一件事情烦你,不知你肯与不肯。”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四回 贪钱财李虎害命 骂知县仲举受刑


  话说李虎听说年七有事烦他,遂满口应承说:“小人受大爷莫大之恩,正愁着无处可报,今日既有用我之处,总然是死也不敢辞。”年七听见这话满心欢喜,遂将要害仲举的始末原由说了一遍。李虎只为图那三百银子,遂满口答应,说:“衙门上下还得大爷打点。”年七说:“这个自然,你只管放心去吧。”李虎回到家中,把一个布客用酒灌醉,一刀杀死,将尸首移在高仲举的门口,买通总甲大人在四下里埋伏,只等仲举天亮出来,就要赖他图财害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