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眼笑,跑至书房说:“兄长,小弟造化多了,诸样东西皆未拿去,如今俱已有了。”小塘说:“既然有了,我们也都心净,就此告别了罢。”言毕取过笔来,在墙上画了一只小船,同徼、苗二人跳将上去,说:“韩贤弟,你也上来罢!”韩生摆手,言道:“小弟胆小,不能上去。”小塘说:“既不上来,我们要告辞了。”言罢抛下一个柬帖,忽然不见。韩生愣了会子,伸手拾起柬帖,拆开一看,原来是四句诗词,朱笔写着:
  劝你出家头不回,闭门家内遇神贼。
  偷者原来是苗庆,去观墙上一枝梅。
  韩生看罢,走到后边,见那影壁墙上,果有一枝梅花,这才知道又是小塘弄的法术。吩咐书童把堆着的物件俱各收拾起来,见了景氏大奶奶,仍回波若寺去,这话不提。
  且说小塘三人,用遁法离了隐仙庄,不消半日,早到了北直保定府交界。一齐收了遁法,脚踏平地,小塘往东北一着,见有一股怨气,占一课,早知其意,说:“二位贤弟,我要上北京去救一位忠臣,你二人可到通州北门外店中等候。”
  言罢双足一跺,顿时之间,遁到北京城外。手上吹了一口仙气,往脸上一摸,当下变了形像,进了平则门一直走到四牌楼前,见有许多军校扎下法场。走至切近,问及众人,俱说是太常寺正堂慕怀古因得罪严嵩的儿子,被奸臣陷害,问成死罪,今日处决。小塘听说,往法场一着,只见桩橛上捆着一人,面如古月,鼻似悬胆,虽然是身有大难,却倒是并无惧色。小塘看罢点头赞叹,回身从帝王庙南夹道出砖塔胡同,过了石桥,低头一看,见桥下有个乞丐的死尸,看了看左右无人,照那死尸吹了一口仙气,立时变成慕怀古的模样,爬将起来。小塘又从囊中取出一道灵符,给那乞丐贴到头上,跟着小塘上了石桥,直奔法场而来。此时慕爷在法场以内,只等三道驾帖一到,就要开刀,小塘看了看,天将近午,急忙领着死乞丐来在法场之外,用手往西北一指,猛然间狂风大作,飞砂走石,迷人眼目,刮的刽子手、监斩官一些军兵人等俱都是袍袖掩面,不敢抬头。小塘趁势领进死尸,与慕爷解了绳锁,把死尸绑上,抓了一撮土尘往慕爷脸上一撒,借着土遁与小塘出了法场,小塘叨念真言,把风沙息了,同慕爷往通州而去。这且不表。
  且说风砂方定,三道驾帖已到,刽子手才要开刀,看了看,已经是个死人,连忙报与监斩官。监斩官说:“不论死活,给他一刀罢。”刽子手答应一声,走到死花子跟前,揪住头发呵哧一刀,人头落地,地下流了些紫血,监斩官验了首级,回朝交差。
  再说小塘同慕爷借着土遁来在通州北关无人之处,收了遁法,但只见慕爷昏迷不醒。小塘唤了他几声,慕怀古渐渐醒来,把眼一睁,看了看四顾无人,面前惟有一个儒者,心中不解,怔怔的只是发呆。小塘说:“大人不必狐疑,我学生救你脱了大难,逃到此处来了。”慕爷闻言,定醒多时,心中方渐明白,向小塘言道:“先生贵姓尊名?仙乡何处?素日并不识面,因何前来救我?还求先生说个明白。”小塘说:“学生姓济名登科号小塘,原籍辽阳人氏,只因功名不遂,弃家访道,曾遇真仙点化,普救众生。今知大人有难,所以特来搭救。”慕爷说:“虽承先生的美情,只恐歹人不甘心。”小塘说:“大人无虑,已有替身,在法场受刑,包管无事,请与学生同行,再作计议。”言罢迈步,方进了店,正遇徼、苗二人也是才到。四人合在一处,复出了店街。找在一块高粱地里边坐下,小塘把慕爷的姓名来历与二人说了,又把二人的姓名出身与慕爷说了,彼此谦逊了一回,小塘给了苗庆一块银子,立时叫苗庆买来道衣、道巾,与慕爷把囚衣换了,又叫苗庆到下店雇来四个驴子一齐骑上,直奔山海关的大道。往前行走。
  小塘说:“慕大人如今要速离北直,远走高飞,得保无事,但一路同行,须得改名更姓方好称呼,这如今趋吉避凶,你就改名为化吉罢。”慕爷说:“多谢美言,往后就以道友称呼。”小塘说:“化道友,你这官司倒是因何起呢?”慕爷说:“济兄,这个官司提起来,令人可恼。当初一日,老夫下朝回家,正遇见天降大雪,轿至草帽胡同,见一人冻倒雪内,是我一时起了善念,叫人把他扶到私宅,用热汤把他灌醒,他说他是苏州人,专会裱画,叫作杨振,昔日因投亲不遇,无有盘费,所以冻在雪中。我听了这话,叫人与他换换衣服,留在府内,时常裱些字画,吃穿之外,还加手工。谁知这个奴才不是好人,偶然看见贱妾玉娘有几分颜色,他就生了歹心,不知怎的投在严嵩门下,在严世蕃跟前暗进谗言,说我藏有的玻璃盏,价值千金,叫那狗子来与我要。那狗子听了这话,竟自写字差人前来。那时老夫不睬,给他来人空回。狗子因此怀恨在心,上本参我私通倭寇,朝廷不察详细,遂至屈打成招,问成死罪,所以绑赴法场。若非济兄打救,早作无头之鬼。”济小塘三人听了,因此嗟叹。
  四个人在路行走,非止一日。那日到了山海关上,商议过关,小塘又作起难来了。要知后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 山海关小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