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内歇凉。只见两个使女抬着一对坛子迎面而来,小塘向苗庆言道:“你看这深山之中并无居人,因何出来两个使女?咱且闪在树后,看她说些什么?”言罢站在树后。只见两个丫鬟走至切近,前边的言道:“姐姐,咱家奶奶好没正经,往白姨娘家去,一住几天还不回来,叫人取东送西,好不烦气。”后边的说:“贤妹,咱奶奶给白姨娘成了亲事才回来呢,谁知那个徼道人没有福分,总是不依,如今锁在后园里了。”小塘听见这话,知道说的就是承光,迈步出林,说:“妖怪哪儿走!”两个小妖回头一看,才然要跑,早被小塘抓住一个,从背后拔出剑来,说:“是何方妖怪?方才说的徼承光,今在何处?“小妖吓的战惊惊的,说:“老爷饶命,我家主母是个九尾狐狸,住在山前茭花洞中,他有个结义妹妹乃是个白面玉狐,住在山后白鹿洞。昨日有个姓徼的道人误入洞中,我家主母要叫他与白玉狐成亲,那道人只是不依,如今锁在后花园内,这都尽是实情,求老爷放了我罢。”小塘听毕,一剑挥为两段,低头一看原来是个大獾。又找那个,已经跑回去了。
  苗庆说:“仁兄,如今二哥已有下落,咱是怎样去救他呢?”小塘说:“贤弟莫慌,愚兄自有主意。”忙从纸袋里取出笔砚、朱砂、黄纸写了一道符,给苗庆掖在道巾里边,又在他手心之中画一道雷符,晴暗的吩咐了两句。这苗庆找到洞门之前,装做女人的声音叫门,说:“是来与娘娘送香饼的。”里边小妖信以为真,开放洞门,叫苗庆进去,原来苗庆被那灵符改变了形容,变成一个黄毛丫头,进的洞来,小妖难辨真假。及至走到厅上,只见两个妖狐对面饮酒,老狐问道:“那个黄毛丫头是哪里来的?”洞中小妖言道:“是来与娘娘送香饼的。”老狐说:“我那洞中从没这个丫头,莫非是细作么?”苗庆说:“你的眼力不错。”说着说着把头上的灵符摘了,露出本相,把手一撒,咕噜噜一个沉雷,将白玉狐同一些小妖,俱皆击死。苗庆看了看,洞中无人,来在后洞,砸锁开门,与承光相见。这且不提。
  且说九尾狐指望借道光逃走,谁知小塘先在洞外等着,老狐往外一跑,不防备被小塘一剑劈死。徼、苗二人从洞内出来,与小塘相见。弟兄三人叙谈了一会,小塘说:“二位贤弟,我如今要上辽东走走,不知二位贤弟还是分路还是同行?”徼、苗二人一齐言道:“从今一路同行,再也不分离了。”三人言罢,出白鹿山,游山玩景,晓行夜宿。
  那日到了江南安庆府地方,错过店道,无处投宿,抬头一看,见路旁树林之内隐隐露出灯光,走到跟前一看,原来是座寺院。苗庆上前将门敲了两下,从里边出来个沙弥,手持灯烛,将门开放,说:“夜静更深,三位敲门有何贵干?”小塘满脸陪笑,说:“小师父,我们是游方道家,只因错过店道,没处投宿,所以前来惊动。”沙弥听说,把三位让进门房,复将山门闭上。三人人室,见有一老和尚,在灯下补衲。小塘说:“老师父,夜晚不施礼罢。”老和尚并未听见,还是小沙弥走到跟前向耳边说了几句,老和尚才把头点了两点。小塘知道是个聋僧,也就不去答话,忽从外边进来一个秀士,儒巾儒服,眉清目秀,虽然是个儒家,却是有些仙风道骨。进的门来,与小塘三人彼此相见,在灯前坐下。开言问道:“三位高姓大名?仙乡何处?”小塘说:“小弟姓济名登科,贱号小塘,祖籍辽东人氏。这一位是徼承光,那一位是苗庆,都住在北京城内。俺三人乃结义朋友,出家访道,路过贵处,多有惊动,不知足下贵姓尊名?”秀士说:“小弟姓韩名庆云,贱字瑞庵,舍下离此只有五里,叫做隐仙庄。只因家事甚繁,故借此寺读书。请问济兄,既然出家,为何还是儒家打扮?”小塘说:“三教归一,自古有然,道家儒服,有何妨碍?”韩生见小塘人品端正,言语不俗,徼、苗二人又是北京人氏,想要与他们落下相遇,日后上京会试,好叫他们照管。主意一定,走到自己房中,将现成的果品、暖酒叫小沙弥端进僧舍,与小塘三人叙谈饮酒,天晚各自安歇。
  到了次日早晨,韩生又叫小沙弥买些莱蔬,收拾早饭,陪着小塘三人吃了,韩生言道:“小弟意欲高攀,与三位结拜兄弟,不知三位意下如何?”小塘带笑开言说:“游方野人,只恐有辱尊体,既不弃嫌,敢不从命。”四人言罢,就在神前焚香盟誓,各叙年庚,韩生将三人领到家里,拜见了景氏老母,就留三人在书房住下,一连住了几日。小塘常劝韩生出家,韩生功名心切,只是不肯。一日小塘向徼、苗二人说道:“你看韩贤弟执迷不悟,贪恋红尘,你们二人拿出旧日的手段,徼贤弟去行讹诈,苗贤弟偷他个精光,那时看他如何?”承光说:“怎样讹他?兄长说明,我好便宜行事。”小塘说:“你到外边,不论死猫死狗拽一个来,愚兄自有用处。”承光依言,到外边找了一会,见有一个带箭的兔子,拾到手中,暗暗的带进书房,交与小塘。小塘放在地下,用手巾盖住,掐诀念咒,照那兔子吹了一口仙气,只见那死兔子变成一个道童,把手巾一掀站将起来。小塘叫到跟前,向耳边吩咐了几句,道童点了点头,溜将出去。小塘又向承光如此这般说了几句,这且不提。
  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