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二颗,金子二锭以为聘礼,娘子已经收下,许了亲事,在下今日特来娶亲,娘子缘何明知故问?”王氏说:“君子差矣,世上求亲,须是两家情愿,早间媒人来说此事,我说有誓在先,再不改嫁,谁知那个老贼婢把定礼放下扬长而去,如今君子不察虚实,擅来求亲,成个什么道理。若要不速出去,奴家惟有一死。”说罢将金银首饰唰唰丢将出来,回首拿了一把解手刀子就要自刎。
小塘一见,连忙跑进房中,一把拉住,说:“贤妻休要如此,我是你丈夫回家来了。”王氏那里肯听,口中只是乱骂。小塘说:“贤妻到底看我是谁?”王氏定了定神思,仔细一看,果然是他夫主。又往院中一看,那些灯笼盒子,跟来的仆人皆无踪影。王氏正然发愣,小塘说:“贤妻休要多疑,昨日卧房捉妖,敲窗调情,连今日娶亲,其实是我自己一人三试贤妻,果然贞烈,所以今日方露本像,你我相认。”王氏听了,这才明白。夫妻二人对面坐下,小塘把得道原由说了一遍。王氏醒悟,也要出家修行。小塘喜极,说:“贤妻既要修行,你我难在一处,待我选你一个去处,受些磨难,才得超凡。”言罢,把众丫鬟叫到跟前,每人赏了三十两银子,叫她各人出去投主,单留春桃、秋桂同去作伴。
分发已毕,把家中细软装了四个皮箱,又向王氏言道:“贤妻,伯州城其离城二三里地有一座观音院观,内住着几个道姑,我今就送你到那里修行。伯州今年必有水灾,将带去的财物盘费之外,量力济贫,日后自有好处。”言罢走到外边,雇了两辆小车推至门首,叫车夫把行李装上,打发王氏和丫鬟上去,小塘把门锁了,贴上一个帖,写着济秀才合家已回原籍,此房情愿入官变卖周济孤贫。贴上帖子,跟着小车到了永定门外。一枝梅和徼承光已在路旁等候。小塘说:“徼贤弟,我今叫你二位在此等候,不为别故,只因我回家度你仁嫂出家入了道,送她到伯州安身。你可写上一封家书带去。”
承光说:“仁兄,伯州无亲无故,叫我写家信捎与何人?”小塘说:“贤弟,我若不言,你怎能晓的。只因你在扬州犯事,借道脱逃,如今广行文书各处拿你,我怕连累你的家眷,前日进京,我已瞒着贤弟打发宝眷去伯州安身,所以今日叫你捎信。”承光听了,如梦方觉,说:“小弟哪里知道。要写家信,只是无有笔砚。”小塘闻言,走到车前,取过文房四宝,放在路旁一块石上。承光立时把字写完交与小塘,小塘说:“苗朋友,烦你辛苦一遭,把我的家口进到伯州城北丘尼观内安身,将这封信送至城内,访问新近去的徼家,交与徼贤弟家中。千万就要回来,不可停滞。”苗庆接书,跟着车子往伯州而去。小塘、承光仍是在一枝梅家。
住了七八日的光景,一枝梅自外回来,说:“济仙长,小弟将宝眷与徼大爷的书信俱各送到,还有给徼大爷的一封回字。”言罢将字交与承光。自此以后,小塘、承光就住在苗庆家中。小塘要试一枝梅的道心,自己虽然用素食,却只拣那贵物才吃。一枝梅家道贫寒,又无生意,少不的每日去偷。这日,一枝梅在街上闲游,见一人跪在十字路口,面前铺着张告白帖字,写的是:
陕西榆林县李七告白:因本处年景大旱,同母来京投亲,不幸老母得病,死在店中,投亲不遇,缺少钱财,并无棺木以掩尸灵,小人情愿卖身葬母,水为人奴,后无反悔。
一枝梅看罢,学着陕西的声音说:“老乡里,你母亲死在谁家店中,领我去看看。若果是真,我就买你。”李七闻言,把一枝梅瞧了一瞧说:“老乡里,你当我是诓哄钱财的么?若要不信,只管跟我去看看。”言罢收了告白帖子,把一枝梅领到店中。一看,只见耳房中坑上躺着一个年老妇人,仔细访问店家,果然是李七的母亲。一枝梅说:“老乡里,今日银子不便,明早准来。千万不可远离。”言罢出店,等到夜间做了一宗买卖,得银四十余两,自己留了十两以作家中费用,下剩一包尽都送与李七。说:“老乡里,这是一包银子,与你发送你的母亲,下剩几两可以作个生意。”把银子交与李七,扬长而去。李七接过银子甚是感念。立时买了棺木,发送了母亲。剩的银子带在腰中,到街上去找生意。遇着一个乡里,现当刑部监的锁头。李七托他买了一个提监禁子的差使。这且不提。
且说一枝梅这晚摸到东厂掌印周大监家,偷了金银五百余两、玉带一条。自得了这件买卖,暗自坐在家中求教小塘修炼的真法。小塘说:“修炼不难,只在各人用心,如今且把一个戏法传休,眼前就要用的着。”他言罢,将隔墙的法术教与一枝梅。一枝梅从此也不去偷,时常里各处闲游。那日正在人家墓林中闲坐,只听的土山子背后,一人啼哭,一人解劝说:“贤弟你过于不济,似咱这当差使的人受上二三十板子算的甚事,这就寻死寻活,岂不叫人耻笑。”又听的那人言道:“我的哥,这宗差使你可休当儿戏,失主现是东厂太府老爷,因贼又是一枝梅,这个一枝梅虽是有名,又不知他姓张姓李,怎个模样,可往那里去拿他?明日又是交差的日子,我实在受不的刑了。”说罢又哭。一枝梅听到这里,起了慈悲善念,心中想道:自己做了犯法的事情,连累别人受罪,天理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