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到先严手里已经传了七代了。那时有个化缘和尚,托着一只很大的铜罄到我家来募化。先严瞧这和尚不俗,就请他里头来谈谈。问起时,才知就是少林宗拳家妙莲禅师。先严就留他在家里头,清他教授少林宗拳术。妙莲师在我们家里一住三年,方才辞去。过了四年,妙莲师又来过一次,那时跟有一人,生得狼腰虎背,异常气概,却就是黄武杰黄师叔,是妙莲师新收的徒弟。从此两宗合一,都传在我们家了。兄弟方才打的那套拳,便是嫡派武当宗。先生学的是少林宗。武当宗没有学过,所以不识。其实并没什么希奇,这叫做会者不难,难者不会。’心泉道:‘晚生真是井底之蛙,那里晓得拳学里有这许多家数。只是晚生还有句不知高低的话,恳求领统容纳。’柳领统笑问:‘先生有什么见教?尽管请说。’心泉道:‘晚生不揣冒昧,谬思托庇门墙。统领大人如果不以愚鲁见遗,肯援有教无类之义,栽培一二,晚生便受福不浅了。’柳统领笑道:‘先生你可酸煞我了,恳你情,可否这种咬文嚼字的话,一概都捐了。以后要讲话,就爽爽快快的讲一下子,就是要学习两记拳法,也并不是什么难事,你倘然不嫌我时,我就老着面皮指拨你一二。’心泉大喜,又问:‘晚生学习起来,不知可能够学的会?’柳统领道:‘那个可不能够问我,先生倘然有长性,不要说这两记武当拳,就是修仙成佛也能够巴的成功。倘然没长性,那怕比这个再容易点子的事,着棋斗牌也不会精通呢。’心泉道:‘我长性是有的。’柳统领道:‘那就再不会学不会的了,何况你是学过少林拳的,一法通,万法通,岂有不成之理。’心泉大喜,就道:‘晚生明日备了门生帖子,就叩拜统领为师,慢慢的学习。’柳统领道:‘这点子繁文闹他做什么,你要闹时,我就不教你了。’心泉听说,只得罢了。从此朝朝夜夜,干过公事,就跟着柳统领学习武当拳法。不到三年工夫,竟被他学的纯熟精通。那武当拳和少林拳,运气练力,原是一样的,不过步法打法换一个格式罢了。心泉是学过少林拳的,所以那么容易。这时候柳统领忽地萌了个退休之志,写了个禀,到上司衙门辞差。上司因为柳统领是营官里头不易得的人材,再三慰留,无奈柳统领辞决意坚,只得放他归去。宾随东转,心泉的馆地,自然也失掉了。柳统领问心泉:‘先生此去,可有别地方高就没有?’心泉道:‘还没有呢。’柳统领道:‘先生还想就馆不想?’心泉道:‘为了家境呢,势不能不就馆。只是馆也难就的很,晚生生性迂拘,那种拍马吹牛当世流行的本领,全都不会,官场中那班大人先生,又都不大合的来。所以就馆一层,只好再看罢了。总要有统领这样的品行,这样的性情,这样的胸襟,才可以共事。只是现在官界中,那里再找的着这么一个东家。好在晚生上没有父母,下没有妻子,飘然一身,随便什么所在都可以去,一肩行李可东可西,倒落得个逍遥自在。如果一时没有馆地,晚生想仗着这点子本领,出去游历一番,广广眼界。北临长城,西朝峨媚,南探匡卢之奇,东览会稽之胜。或者于学识上得点子益处,也未可知。’柳统领道:‘不意先生的品行,竟这样高洁。先生的胸襟,竟这样阔大。可敬可敬,佩服佩服。你我相遇,也非偶然。光景前世总也有点子缘分,再不然就此拆散不成。兄弟此番回去,本也要请个人的,先生如不嫌弃,依旧屈留在兄弟那里,帮助兄弟办办笔墨事情。不过束修一层,菲薄点子,兄弟现在是不比有差使时光了,这是要恳求原谅的。’心泉喜道:‘那是好极,束修不束修晚生原是不计论的,只要人合的来,白当差也都情愿。倘是脾气合不来的,就出我一千银子一月,我也不高兴。’柳统领笑问:‘像兄弟这么一个人,先生合的来么?’心泉道:‘晚生遇着统领这样贤东,恨不能一生一世聚在一块儿呢。’柳统领笑道:‘那也可以,那也可以。’于是柳统领把行李一件件收拾好了,买了船票,和心泉两个乘轮南下,到了上海。柳统领道:‘上海是著名繁华世界,我们既到这里,不可不多耽搁几天。起先落了栈房,后来柳统领嫌栈房嘈杂,在马律司路租了一所三幢两厢的房屋,置办了些应用杂物,同心泉两个搬进去居住。心泉见通只宾东两人和四个底下人,住这许多房子,觉着太费点子。只因柳统领执定意见,不好说什么。那柳统领到上海时,说是赏识赏识繁华况味,到了上海却不大出去,只坐了一回马车,看了两回戏,吃了两回大菜。那堂子里头,竟一步都没有踏进。并且客也不拜,终日在公馆里和心泉两个,不是看书就是闲谈。心泉见这位东翁在上海,事情又没甚事情,玩耍又不玩耍,正有点子测度不透。一日,柳统领忽向心泉道:‘兄弟今天要出去买点子东西,先生可高兴同去瞧瞧?’心泉暗想,他买了东西总要回去了,就连应‘当得奉陪,当得奉陪。’两人也不坐什么马车,就这么缓步徐行,高瞻远瞩,沿着马路一径行去。这就是拳棒名家的好处,他们习劳惯了的,几十里崎岖山路,奔来奔去,当作寻常事倩。何况上海这点子路,又宽广,又平坦,不像我们筋骨养娇了,动不动就是马车,心泉初认识我们时,背地里一竟叫我们几个人做小姐的。”

春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