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得意之色,嘴里却说‘休谦休谦。’心泉道:‘举不起时,长兄休笑话,且待我举举看。’说毕,写写意意,把石臼像掇凳般只一掇,说也奇怪,那只石臼一经心泉的手,宛如木头做的一般,一点子分量都没有。只见他把石臼掇起来,托在掌中,托了一会,却仍谈笑自如的安放在原处。啸秋见了,又惊又喜,拜服到个五体投地,连称‘长兄真神人。’于是,两人遂结成了知己。你想,海啸秋岂是服输的人,却会这样佩服心泉,心泉的本领不问可知了。”钱瑟公道:“心泉本领还不算大。”春泉诧道:“难道还有本领比他大的人么?”钱瑟公道:“怎么没有,就是他的夫人,本领大得了不得。心泉的本领,一半还是他夫人教授的呢。”春泉道:“这样说来,他那位夫人很可以在女学堂里头,充当一名体操教员呢。”钱瑟公道:“他夫人品行何等的高洁,肯充现在女学堂教员么。”周介山道:“听说梅心泉和他夫人相遇的历史很是奇特。”钱瑟公道:“那段事演说起来,小说也编得一部。”介山道:“小说上事情,那里有他那么奇特。我小说书总算瞧的多了,千奇百怪的事那一桩没有见过,要像他这样奇之又奇,妙之又妙,却倒是第一遭儿听得。我可惜不会编小说,要是会得编小说,定管编他一部印出来,人家一定喜欢看的。”春泉道:“怎样一回事?请你快点子讲给我听罢,我被你们讲得心里头痒痒地很难熬呢。”钱瑟公道:“他要卖关子,我来讲给你听罢。”春泉道:“那是好极了。”

瑟公道:“梅心泉的老子,本是个豪士,把朋友看得性命般重,把银钱看得粪土般轻。散财养客,家里头吃闲饭人,总常有好多十个。因此把上代传下来十多万银子家产,一泡子豪,豪得个精光。到了心泉手里,就不能够不出来寻饭吃。心泉自小聪明,十二岁上就考中秀才,肚子里文才很是来得。此时直隶新军营里有个统领姓柳的,齐巧缺着个文案,聘心泉当了这缺,宾东很是投机。那柳统领年纪很轻,模样儿很是俏俊,谈吐风雅,举止温文,一点子武人习气都没有。待到兵士们,却又严厉的了不得。因此营里头整肃异常,每天都像赴前敌去打仗一般。梅心泉在柳统领营里当了一年多文案,事闲心散,倒也很是逍遥。一日天朗气清,心泉喝了几杯酒,偶然兴发,卸掉了长衣,就在营前空地上打起拳头来。前三后四,左五右六,一套套打下去,什么开门见山、黄莺搦嗉、黑虎偷心种种名目,记也记不清,说也说不尽。那时营里头人,便哗说梅师爷在打拳了,快瞧去,快瞧去。柳统领听了,便也跟来观看。只见心泉打得正在起劲头上,疾徐进退,很是得法,不禁喝道:‘好一派少林拳,打得十分精熟。’心泉听得,忙收住拳,抬眼瞧时,不意就是统领。忙问统领识得我的家数,谅于此道必也精透的。统领道:‘也不过略会打一两记,精透两字如何当得。我早知先生不是凡庸之辈,却不道竟是少林宗正派,失敬的很。’心泉道:‘奇极了,晚生和统领聚首了一年多,虽是无所不谈,只是拳棒一道从没有献过手段,露过口风,统领怎么会知道?’柳统领道:‘那是很容易很容易的,凡是会得拳棒的人,肩背手腕总与寻常人两样一点子,走起路来踏步子也必不同,又何必定要讲明方能知道。’心泉自思,统领的本领必定比我高明,倒不可不请教请教,遂把此意说明。柳统领含笑点头,却掉了长衣,交给当差的接去。把身子当中站定,开了个门户,一路路打将去。忽如苍龙浴海,浪涌波翻;忽如鹰隼盘空,风起叶落;忽又如猛狮搏兔,星驰电掣,扑了来又扑了去;忽又如鸣凤朝阳,昂头天外,忽向上又忽向下。五花八门,煞是好看,只认不出是那一家宗派,辨不清是那一家家数。霎时收拳站住,笑向心泉道:‘献丑献丑,先生幸勿笑话。’在当差手里,接了长衣,徐徐穿着,面上不红,心头不喘,依旧像没事人似的。心泉不胜佩服道:‘大人的拳法,真是神拳,晚生于此道总算研究有素,却还茫然辨不出是那一家家数。若然交手,晚生必败无疑。’柳统领笑道:‘我们里头去谈罢。’进营房坐定,心泉又请教统领拳法是那一宗宗派?柳统领道:‘我先要请教先生的少林拳是那里学来的?’心泉道:‘先严平生好客,那时有个客,名叫黄武杰的,见晚生身体灵活,骨节坚强,就指授了这点子拳法。据黄师父说,这是少林正宗嫡派、学成功了应用无穷。晚生专心研究,共习练了五个年头,才能够懂得一二。先一二年专习吐纳按摩的内功。后三年方练拳脚。’柳统顿道:‘怪道先生拳法迥不犹人,原来就是黄师叔的徒弟,那就不足为奇了。’心泉道:‘黄师父统领也认识的么?’柳统领道:‘岂但是认识,老世交呢。先生你晓得,我们中国拳法共有几许家数?几计派头?’心泉道:‘这倒没有知道。’柳统领道:‘拳法分为南北两派,俗语叫做南拳北腿。南派推武当宗为第一。北派尊少林宗为首领。武当宗是大明太祖皇帝洪武爷传下来的,少林宗是姚广孝姚少师传下来的。武当宗又叫内家,少林宗又叫外家,这两宗便是天下拳术家的宗主。此外小宗小家,不知有到多少,却都从大宗里传出的。一拳两拳,加上点子花样,并不是真正家数。兄弟先代,专习武当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