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边是甚么字,却在反面看不见。我笑问道:“原来这个怪物是你认识的熟人,怎么被你参了两句野狐禅,他就静悄悄的走了,这是舍格原故呢?大约看上去,格格当中,总有一个是俚格姘头勒海哉!”柔斋笑道:“你快替我不要说这二苏白了,再要说下去,我的小肚子可要笑疼了。至于这件事,等我们游过虎丘回来,慢慢的告给你,到很可以够做一回书的呢!”说着,已是船到山脚下。
  两人走上去没有多远,就是迎面一方千人石,石上题咏甚多,足有三尺余厚,七八丈围圆。我因天色向晚,也无心再去看那石上的诗句,仅仅从身旁摸出一把小洋刀来,拣石上空处,画了“某年月日,八宝渔洋旧主王小雅,偕友穆柔斋至此一游”一行半真半草的字,便从千人石面前过去。寺里寺外,游玩一番,却也没得甚么随喜处。只有两座荒冢,一座是吴王阖闾的坟墓,当日陪葬宫人数千名,珠宝古玩数十万,因金银气太重,葬三日化为白虎,蹲据其上,故名虎丘。这是载在史册,人人都知道的。还有那唐时妓真娘也名附葬于虎丘寺之侧。一时游虎丘者,类喜舍吴王而奠真娘,所以就有一般好议论的人,做了几句怀古。那起首两句,我已经忘记了,末两句我尚可约略记得,就像是:
    不吊英雄儿女,
    真娘墓上独题诗。
  后来又有人说是:
    何事世人都好色?
    真娘墓上独题诗。
  或者是我一时忘记了,信手拈来,也未可必。当下我们两人闲眺了一番,只见一片白草黄沙,僧归远渡。加以夕阳坠地,回光作惨碧色,几疑磷火照人,益增惆怅。因约柔斋趁早回船,于路叫船家将预先留下的那樽三白酒、几品果菜取出来,两人浅斟低酌,对着那四野黄昏,一弯新月,开怀畅饮;一面听船家唱着山歌,摇着软橹,欸乃而回。我忽然又想起那男装妇人来,因问柔斋,到底是个甚么人?只见他笑容可掬的说出几句话来,正是:
    才从鹦鹉洲边过,
    又向吴王墓上回。
  要知柔斋说出甚么话来,且听下回再讲。


  
  






第二十九回 宾鸿栈醉梦两模糊 普天香中西双辑睦


  柔斋道:“这个人说起来,五六年前头他就在上海当书寓先生了。彼时年岁又轻,风头又足,再加有一种逐臭之夫去奉承他:说他眼界儿比别人高,身价儿比别人重,心术儿比别人好。殊不知那些瘟生,连一句都没有说得着,全个儿是些门外汉的话。就是有两个阔老官在他身上走。你想,一个人到做了阔老,那心计儿自然是十个之中有九个是粗的了。所以也就人云亦云,猪八戒吃人参果子,食而不知其味。及至去年他在上海同春坊重张艳帜,就同我碰巧是洛阳女儿对门居,听见人说,从前曾经跟过一个甚么咸允升咸老六的,如今是又从咸老六家里重行出来做本家,我就千不合万不舍,不合想去他这一只老虎头上拍苍蝇,同他吊膀子。由在金谷春代过一次局,以后就天天吃大菜,跑马四,看髦儿戏,是可以花钱的事,无一不做到。而且他还喜欢跑个夜马车,专门在张家花园青草地上,席地幕天过夜。一直要挨到第二日大清早,租界工各局里的垃圾车上了街,他才肯转来。等到晚上仍是这种样。不然,就伙了堂子里相帮打杂的,一窝儿坐下来接龙庄、摊牌九,再没得个好好的让你过一夜的。我起先也是疑惑他身价重,眼界高,差不多的客人他瞧不起。后来我小钱花的也不少了,碰和吃酒,日日当饭吃,他还是那副不生不熟的样子。问问他,总以慢慢瞧三个字回复我了事。
  及至走出去一打听,无一个人不说,你怎么同这一个鸦鸦乌双料的婊蛋在一起的呀?他只配想出法子同他掉花枪。你若要用真心去待他,倒反要吃他的苦了。去年有个外路客人,说是在槟榔当细崽的,在他身上先用了若干钱,也是横不着实,竖不着实。后来那人就拿了一张后马路同康庄的一万银子期票来,托他第二日清早派人去折现。到底眼睛是黑的,银子是白的,他听说有一万之多,就自己坐了包车去,找到那家庄上。刚要朝里走,不意里面也有个人朝外来,身上的衣服是穿得阔阔的,脸上戴了一副茶晶目镜,问他来做甚么事?他道:『我有一张票子,来照照期。请问你们这里可是某某庄么?”那人道:『下是!你票子在哪里?拿出来与我看。』他就顺手在身上将票子取出,交给那人一看,那人道:『哦!这张票是某人的呀!上面尚未到期。』他又道:『我们想稍微认点利息,先付一半或会付,可好不好?』那人又踌躇了半晌道:『认利也不必,好在这张票子的期限不远,但他平时要银子用,账上都是一万八千付惯了的,零付又不便付,不如在我这里先垫二百元去用用罢!也不必入账了。票子你还权时带回去,知照他本人,等到了期上,我再照数扣罢!』说着,就在一个小皮匣里查出二百元钞票,递给他道:『我适因有事,也不请你到里面去坐了,把这个权且带回去,给他先用起来罢!如若不够,再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