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办妥了。这日,邀了一个律师,并一个在公共租界巡捕房的副总巡,同到黄石屏诊所来。这两人都是德国人,与这院长素来是极要好的朋友。副总巡同来,并非作证,也没有旁的用意,只因听得院长说有点穴的事,为好奇心所驱使,要求同来看看。到诊所后,院长介绍两人和黄石屏会了面。黄石屏也约好了一个律师。这院长坐定,黄石屏就用电话将预约的律师请来。黄石屏当着副总巡和两个律师,对这院长说道:“你执意要试验我中国的点穴术,我若图免我个人的麻烦,尽有方法可以推诿,只因你为人非常诚实,与我虽结交不久,但是我钦敬你的人品,真心愿意和你做朋友,既是承认你是我的好朋友,说话当然不能略带欺骗的意味。今日你果然遵照我说的办法,带了律师来,我为慎重起见,也清了这位律师作证,照现在的情形看,试验点穴的事,是势在必行的了,不过我终觉得这事是很危险的。前几日,我虽曾对你详细说过,然那时只你我两人,这三位不在跟前。今日,我还得说说,我中国点穴的方法,在知道的人实行起来,是极容易的一桩事,比较我每日替人治病打针,还容易数倍,所难的就在不容易学得方法,及实施的手术。古人所以不轻易将方法传给人,也就为学会了之后,要人死伤或害病毫不费力,一个人一生到老谁不害病,只要病不至死,应该没有什么可怕。然寻常一切的病,都不可怕,惟有因点穴而得的病,却比较任何大病痛苦,实没有一种可以勉强忍受的,害病的时间,最短也须一礼拜,方能恢复原状。我敢发誓,我这话绝对不含有恐吓你的意味在内,你的年纪有这么大了,万一因受不了病的痛苦,发生出意外的危险来,我是不能担保的。”
  这院长十分庄重的说道:“你这些话我已听明白了。你说这些话的意思,我也了解,我此来已准备将性命送给你手里,连遗嘱都已凭律师写好了。我性命尚且不顾,还管什么痛苦,若点死了毫无问题,倘得侥幸不死,我便还有绝大的希望。”
  副总巡和两律师都称赞这院长有毅力,当下将证书写好,四人都签了名。院长亲手送给黄石屏道:“凭据在此,请你放心试验吧!”黄石屏一手接过那证书,一手在这院长的肩头上拍了一下,随即举起大拇指向副总巡和律师笑道:“我们中国恭维年老有毅力的人,说是老当益壮。这院长真可称为老当益壮。”说毕,将证书折叠起,揣入怀中,回到炕上躺下去吸大烟,一连吸了多口,坐起来闲谈。
  这院长见黄石屏收了证书,和没事人一样,绝口不提到试验点穴的事,倒闲谈许多不相干的话,忍不住问道:“今天已不能试验了么?”黄石屏故意装做不明白的反问道:“今天为什么不能试验?”院长道:“既是能试验,就请动手吧!是不是要把衣服脱掉?”黄石屏摇头道:“我治病尚且不要脱衣服,点穴要脱什么衣服?”院长走近黄石屏面前说道:“不要脱衣服更省事,应点什么地方请点。”黄石屏笑道:“点穴最好不使被点的人知道,因为一经知道,或是动弹,或是存心咬紧牙关抵抗,点时便比较的难些。你身上我早已点过了,你请坐下吧!”院长很诧异的问道:“已经点过了吗,是何时点的?我怎的一点儿不觉得?”黄石屏笑道:“在称赞你老当益壮的时候点的。”院长点头道:“不错!你伸手接证书的时候,曾举手在我肩上拍了一下。我当时觉得脚筋有点儿发麻,身上打了个寒噤。我认为这是常有的现象,不疑心是点穴的作用,所以不注意。”黄石屏道:“本来被点之后,身体上就得感觉痛苦,我为你在我家,特给你留下回医院的时间,此时我也不再留你多坐了,过一礼拜再见吧!”
  院长心里怀疑着,与副总巡、律师同作辞回医院。他因见黄石屏拍的很轻,认为是和催眠术一类的作用,可以用极强的意志抵抗,回医院后,全不把这回事搁在心上,换了衣服,打算照常工作,无奈渐渐觉得头昏眼花,背上一阵一阵的发麻,好象伤寒怕冷的神气。勉强撑持不到一刻钟,实在撑持不住,好在他自己是个医学博士,对于这类普通病状,有极效之治疗方法,当即认定所有的现象,是偶然病了,叫助手配了些药服下,蒙头睡在床上,以为睡一觉醒来,痛苦必可减轻。谁知服下药去,忽发生一种意外的反应,全身无端战傈不止,正和发了极严重的疟疾一样,绝对不能自主。接着用他种方法治疗,说来奇怪,每服上一种药,便发出一种奇离而难受的病症,直闹了半日一整夜,不曾有一分钟能合眼安睡,然仍咬紧牙关忍受,邀请了上海几个有名的西医,想用科学的方法,救治这种痛苦。那几个西医听了黄石屏点穴时的情形,无不称奇道异,大家细看被点的肩头上,并无丝毫痕迹,他们既研究不出点穴致病的所以然,只好仍旧按照病状下药。所幸痛苦虽重,神智倒很清明,然因为神智清明,便更感觉痛苦不能忍受,捶床捣枕的又过了一日。第三日实在因治疗的方法都用尽了,不得不相信点穴确有道理,打发人把黄石屏接到医院来。院长对黄石屏说道:“我如今已试验中国的点穴方法,相信有极精微的道理,就是我在上海同业的朋友,也都认为是一种值得研究的学问,尤其是我们业医的人,应该切实研究,将来医学界,必能得着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