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平,巴巴的赶到天津来,以为与张公有甥舅的关系,总能替你帮忙,却不料是这么一回事,只好明早仍回北京去,望你原谅我实在是没有帮忙的力量。”余伯华也没有话可说。魏季深向窗外呼唤了一声来,那两个提灯笼的当差应声而至,魏季深对余伯华拱手道:“请恕我不能作主,不敢久留你在此多坐,我明早回京后,如遇有可救你的机会,无不尽力,哪怕教我再来天津走一遭也使得。”
  余伯华跟着两个当差的仍回到监牢,狱卒早已过来,用锁强盗的镣铐,依旧锁住余伯华的手脚。余伯华勉强忍受痛苦,希望卜妲丽不至为美领事羁押,再进监来,好商量一个办法。无如一天一天的过去,又过十多日,不仅不见卜妲丽来,每日除了狱卒送两次极不堪的牢饭进来之外,简直不见着一个人影,几次求狱卒带信出去,只因手边无钱,狱卒不肯供他的驱使。直到半月之后,好容易才瞧望到魏季深从北京寄来一封信,并托了县衙中一个书记,到监里照顾他,那书记因受了魏季深之托,代余伯华求情,将镣铐去了,饮食也改了略为可口的饭菜。余伯华自是非常感激魏季深的厚意,就请那书记带着他自己的亲笔信,密秘去见卜妲丽,并嘱托那书记,如果卜妲丽真个被羁押在美国领事馆,也得设法去见一面,务必当面将信交到。那书记慨然应允,带着余伯华的亲笔书去了。经过大半日的时间,才回来说道:“卜小姐家的房屋,此刻已空锁在那里,据左右邻居的人说,在十多日前,已有好几个外国人来,帮同卜小姐将箱笼什物搬走了,仿佛听说搬到美国领事馆内去住,因为美领事怕有人谋夺她的产业。我听了这话,即到美领事馆,刚待走进大门,只见一个身体很雄壮,衣服很整齐的外国人,和一个十分美貌的少女,挽手谈笑出来。我看那少女,疑心就是卜小姐,但是我不曾见过卜小姐的面,不敢冒昧相认,让他两人走过去了,方到门房里问卜小姐住在那间房里。门房盘问我的来历,我只得说余伯华少爷托我来的,有书信得面交卜小姐。门房道:”你可惜来迟了一步,卜小姐已跟着她最要好的朋友,同到海滨散步去了,你可将书信留在此地,小姐回来时我代你交她便了。“我说余少爷叮嘱了须面交,我且在这里多等一会儿。那门房倒好,引我到会客厅里坐着,足等了三点多钟,还不见回来,我怕你在这里瞧望的难过,打算且回衙来,与门房约定时间,明日再去。亏了那门房说:”你多的时间已经等过了,何妨再等一会。“果然话没说了,卜小姐挽着那外国人的手走回来了,我看那外国人满脸通红,说话舌尖迟钝,好象是喝醉了酒的样子。卜小姐却还是去时的模样,似乎不曾喝酒。门房指着卜小姐给我看道:”你把信拿出来,我带你当面去交。“我就取信在手,跟随门房迎着卜小姐将信递上。卜小姐接了也没问话,忙背过身拆信。那外国人身体高,从卜小姐背后伸长脖子偷看。我恐怕你信上写了不能给旁人知道的事,故意咳嗽了一声,想使卜小姐知道有人在后偷看。可恶那外国人,大约是恨我不该咳嗽,气冲冲的走到我跟前,恶声厉色对我说了一大串,我也听不出他说的什么。那外国人见我不答,竟举起拳头要打我,若不是卜小姐慌忙转身来,将那外国人抱住时,我头上怕不受他几拳?卜小姐抱住那外国人,走进里面去了,我以为等一会必有回信出,谁知又等了两刻钟光景,仍是毫无动静。我心想白跑一趟回来,岂不使你空盼望,就请那门房去里面向卜小姐讨回信。一会儿便见那门房空手出来,远远的对我摇手,教我去的意思。我偏要问问他,看卜小姐到底是怎生说法,门房低声管道:”你快去吧!卜小姐的朋友喝醉了酒,他的酒性不好,喝醉了动辄打人,你不要真个送给他打一顿,无处仲冤。“我说:”我又不惹他,他喝醉了酒打我做什么呢?我请你去向卜小姐讨回信,卜小姐如何说呢?“门房摇头道:”那醉人坐在卜小姐房里,寸步也不离开,我是没这胆量开口向卜小姐讨回信。“我说:”我是外边的人,醉人不讲理,又因怪我不该咳嗽,所以要动手打我。你在这里当门房,回话是你的职务,难道他也打你吗?“那门房道:”若是回旁的话,我怕什么?你是余伯华打发来的,一封信又给那醉人看见了,我便有吃雷的胆量,也不敢上去讨没趣。“我见门房说出这些话来,料知久等无益,只得回来,看你打算如何办法。‘
  余伯华不听这些话犹可,听了这些话,只气得猛然一头向壁上撞去,即时昏倒在地,人事不知,把那书记吓得慌忙将狱卒叫了进来,一面去上房禀报张知县。张知县打发官医进牢灌救,喜得不曾将头脑撞伤,没一会就灌救转来了。余伯华仍捶胸顿足的痛哭。官医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年读书人,诚朴谨慎的模样,使人一望就知道是个好人,见余伯华哭得这么伤心,一边劝慰,一边探问什么原由?余伯华不肯说,只是抽抽咽咽的哭。那书记便将事情始末述了一回,那官医沉吟半晌叹道:“正是《西厢记》上说的‘痴心女子负心汉’,今日反其事了。外国女子的心,如何靠得住啊!外国人历来不重节操,美国人更是只讲自由,礼义廉耻几个字求之于外国人,简直可以说是‘求龙章于裸壤,进韶舞于聋俗’,虽三尺童子,犹知是背道而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