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陈列到美术展览会,得艺术界同声一辞的赞美,王女士便出了名,自署芙蓉女士。起初女士在美术学校时,画得一手好花卉,平常单画含苞未吐的蓓蕾,好像含有自高身价的意思,后来毕业出校,画来枝枝精神饱满,从不现出有人攀折的样子。有一天海上美术家,借西门白云禅院,开美术展览会,王女士便把那幅《秋江冷艳图》陈列到会里,批评他好处的当真不少。其中独有一位署名徐竞芳的,在一本题名录上,写着一行评语道:“王女士所绘《秋江冷艳图》,融中西画法于一炉,虽轻描淡衬,艳冶绝伦,亭亭出水,不带半点尘埃,作品一如其人,想见调研铅时,灵心慧思,一齐奔赴毫端,观之神往。”下署:“广和女学校徐竞芳拜题。”王女士读到这一条评语,芳心中不知不觉,起了无限知己之感。心想别人只批评我艺术,此人竟连我本身都称赞在内,不能不算我生平唯一知遇。事后便写封信到广和女校,信面上写明"徐竞芳女士收启",函中叙了几句客套,约她晚上到三马路宝利大餐馆小叙。届时王女士约了另一女同学等在宝利,那知应召而来的,不钗而弁,翩翩一位美少年,西装革覆,面如冠玉,洁白的硬领,宛若鹅项,衣袋口外,露出一角巾帕,芳香扑人,走进菜间,徐徐对王女士一鞠躬,接着摸出一张名片,授给王女士。王女士心中一怔。瞧瞧名片上徐竞芳三字一些儿不差,怎么来了个莽男子呢?那时又不好拒绝,只得招招手,请他坐下首位。另一同学,也呆了呆,乘隙底底问道:“芙蓉姊姊,这位可是你的'海司扳得'。”

王女士红着脸,只说不出话来。那徐先生不慌不忙道:“王女士,你真太客气了,今天初次相见,本不该叨扰女士,只因女士一片志诚,却之不恭,特来叨陪末座。”王女士道:“前天美术展览会题名录上一条评语,想是先生手笔,承蒙谬奖,愧不敢当。”徐先生道:“这幅《秋江冷艳图》美不胜收,鄙人一些儿不过誉。”王女士道:“过誉过誉,今天特地谢谢先生。”说着粉靥微微一红,又扭着颈子笑了笑道:“徐先生,我真太荒唐,还道先生是个女士,因为先生题名录上写的广和女学,所以有此缠误,信封上还写的是女士呢!”徐先生接嘴道:“不能怪你,往往要误会。实因鄙人那名号,题得太香艳了,又在女校执教鞭,不免弄错,其实鄙人一向是个男士。”王女士听得,噗哧一笑道:“不错先生大名,简实带着七分女性色彩。,"徐先生道:“讲到鄙人竞芳两字,也有个出典,通常当作红紫争妍解法,仿佛花枝和花枝相竞,我的竞芳不然,好似一只蝴蝶,飞在花枝里争妍,你道说得过去吗?”王女士绯红了脸,笑道:“先生未免太没丈夫气了。”徐先生一笑道:“古人早有此想:'愿为杏子衫边蝶,斜抱酥胸过一生。'可为明证。”

王女士听了,不胜娇羞,心中只觉此人十分洒落,品貌又佳,吐嘱又隽,不可多得。那徐先生又道:“我自从题了这个名字,在报纸上做了几篇关于女性的论文,无端接到许多香艳书轧,也有来和我结交姊妹的,也有贸然向我求婚的。你想他们简直当我女性看待了。从前我已闹过笑话,也是接到一份署名女士的请客票,匆匆赴宴,谁知和我一样是个莽男子,那么害他大失所望,我也乘兴而来,败兴而回。所以此次你王女士请客,我还道有人假托,先在门缝子里张了张才敢放胆进来。”王女士听得,笑作一团。当下三人胡乱吃过三客公司菜,各自回去。从此王女士得一知己,芳心可可。明天徐先生还席,后天那女同学请客,轮流宴会了好几次,以后王女士便精心结构画一幅并蒂芙蓉,赠给徐先生。徐先生又送还王女士,请求添上一只蝴蝶。王女士并不推辞,替他粉本轻描,画上一只淡黄色的粉蝶,绕着花枝,不接不离。徐先生得了,珍如拱璧。日后又接近了几次,徐先生婉婉向王女士说道:“王女士,你送我一幅芙蓉图,那只粉蝶儿绕着花朵儿,飞到如今,飞得翼酸脚软,要飞不动弹了。你可怜见他,让他息息脚吧。”王女士噗哧一笑,徐先生便在他一笑里面,化身蝴蝶,飞集到芙蓉花心上去。自经一度恋花之后,不多几时,双方居然行结婚礼了。王女士方面,王川和王川的父亲,忙作一团,发柬请客,全家忙碌。婚期前几天,门首一份份的贺礼,络绎而来。除了他父亲收礼之外。另有送给芙蓉小姐的,也就满堆着一屋子。因为他们的同学姊妹着实不少,更有钦佩她画名的人,晓得她出阁,买几色礼品送送她,一本芙记小礼簿上,大有可观。送礼的,除银盾银杯,绣品饰物之外,其余大都是礼券,不是先施,定是永安,远道而来的,加着个封套,从邮局寄来,也很不少。所以当时这几天里,邮局送信的只要瞧信封上标明芙蓉女士收,一望而知里面一张礼券。芙蓉女士喜溢眉宇,那时女士的公馆,离开母校美术学校很近,当在出阁那一天,校里收到从邮局寄来一封信,信面上写明"烦美术学校校长先生转交王芙蓉女士亲拆""本埠金寄"。美术学校校长室在里面,这封信先到教员预备室,搁在桌子上。一位男教员瞥见了道:“芙蓉女士府上,便在斜对过,怎么寄信人还没知晓呢?”又一个教员道:“我们拆开来看它一看,从前我们拆他的信,拆开来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