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停回到房间里细讲。”空冀道:“亚白有什么大事,一定给大总统不是副总统,拉着吃大菜去了,何用你复生细讲得。”复生听说亚白吃大菜,不禁噗哧一笑,暗想他这顿大菜,也是中菜西吃,有铁排鸡腿,溜黄菜等,味儿很不差的。
这时空冀代众客写局票。复生道:“我现在不叫元首了,替我写个三马路忆笑吧。忆笑比元首,要妙曼得多。”李大人道:“我的局,已在席上,也无须写得。”空冀写了一张福祥里贝英,又写一张奇侠楼,问老四先生在生意上吗?老四道:“今天老七老早就来的,你去叫就是。”空冀道:“衣云,你叫谁?”衣云道:“不开户名了。”空冀想了一想道:“我有一人介绍你。”说着又把奇侠楼一张局票上添注个字。又问玉吾可有?玉吾道:“刚来上海,此路不通。”空冀道:“不通何妨,通通我替你介绍一人,包你十分满意。”说着,写一张钱叫福裕里幻幻,三张一齐发出。西崽送上一瓶白兰地,老四代主人斟上一巡。老六老七不肯喝,老四一转念,走出菜间,和西崽说了几句话,重复入席。停会,西崽走来,老四吩咐西崽,把昨晚喝剩的半瓶白兰地取来。西崽答应一声,笑吟吟送上半瓶白兰地。老四自己斟下一满杯,一饮而尽。笑着劝老六、老七道:“我已陪你们一杯,你们不好不领情。”老六、老七勉强喝了一口。老四又道:“老六,你多喝些呢,怕嘴唇皮上也没有沾湿。一个人朋友交情不好不领,我劝你好好多喝一口。”老六又喝了一口,差不多已干半杯,老四忙替他斟满。
空冀拉拉老四的袖子低低道:“老四,别坏良心,吃醋不是这样子吃法的。”老四对空冀瞅了一眼。这时西崽上菜,第一色油氽土司,是把方块土司挖空了。当中嵌着虾仁。外边把细葱缚住,在油锅里氽过,上口松,收口鲜,外加焦盐香葱,委实可口。停会送上一色奶油清翅,各人一小碗,托着一只白磁盆,盆边搁着小叉小匙。吃罢,又送上一色鲜鲍鱼。复生问道:“这席菜,价目怕不便宜。”李大人道:“有限得很。”停会又送一客甜味的莲子桂元肉清煮白木耳汤,杯面上氽三四朵木樨花,清香可口。其他接一连二送上,什么出骨鹧鸪,白汁鱼唇,生妙香螺,煮法特别,吃得各人支腰撑颈,大有吃不下之势,老四一味劝酒,老六、老七又喝下半杯,早已眼波溶溶,粉颊流丹。这当儿忽地走进一位花技招的美人来,对众人秋波一转,问一声那位大少姓钱?玉吾恭恭敬敬站起身来道:“敝姓钱,不知有何见教?”话没说完,引得合席诧异。璧如、衣云笑得前仰后合。正是:
纸醉金迷游子梦,兰因絮果笑中缘。
不知走进来问姓钱的那人是谁?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 薄醉娇嗔美人作态批红判绿游子陶情
话说走进菜间问讯的一位美人,便是福裕里幻幻,马空冀代钱玉吾叫的堂唱。只因幻幻第一次不认识玉吾,问明那一位大少姓钱,加之玉吾从出母胎第一遭叫局,席上一见幻幻,未免太客气了,闹出笑话。当下璧如笑定了,知照玉吾道:“这是马先生代你叫的堂唱,不用这样子客气得。”玉吾才始明白。幻幻笑了一笑,坐下玉吾一傍。空冀指着幻幻道:“你们瞧,这样一位美人,怕十里平康中,凤毛鳞角,不可多得。”席上大家对幻幻望望,称赞一声不差。
玉吾把幻幻端相一会,见十六七岁,一张鹅蛋脸,秀眉媚目,薄施脂粉,已觉肌肤如雪,额上靱秀发,飘飘如风鬟雾鬓,暗想的确是个美人胎子,只觉自己胆怯,不敢多看。空冀道:“玉吾兄,幻幻来了,敷衍敷衍呢。”璧如道:“你叫他敷衍,简直掂他斤两。上会衣云敷衍倌人,不是连尊姓大名,十八句套语,都搬了出来吗?”衣云道:“你又要过甚其辞了。”玉吾回头问幻幻道:“你可是叫幻幻?”幻幻点点头,盈盈一笑。玉吾道:“幻幻真真,真即是幻,幻即是真。这个芳名,颇有意味。可是你爷题的吗?”幻幻道:“我们生意上老牌子呀。”玉吾不懂,璧如听得,已笑作一团。空冀道:“你别好笑他,大家是过来人,初涉欢场,好像一副印版上印出的。”席间复生插嘴道:“倒不是啊。
不瞒诸位说,在下十五岁上,也是给朋友逼着叫局,第一二遭,望也不敢望一望,所叫的倌人阿姐,面长面短也没看仔细。第三四遭,才敢回头瞧瞧,鼻子管有得粉香尝新,可是从不敢讲一句话。倌人临去时,对我肩膀上拍一下,我总给她吓得跳起来,一颗心要摆荡好一刻。还记得第一回打茶围去,闹出一个新鲜大笑话来。”正说时,走进堂唱忆笑来,只见胖胖身材,婀娜有致。圆圆雪白一张脸儿,光艳夺人。一双明眸,眼梢弯弯的,包涵两颗黑多白少的眼珠,常带笑容。发光如漆,额上覆着两片刘海。桃腮上双涡如螺旋,更觉天生婉娈。秋波对着四座一射,大家喝一声彩,说一千支电光来了。复生招呼她坐下。席间空冀也认识的,忆笑叫声:“马大少,絶常久弗请过来哉。”空冀道:“金大少弗请我,我弗好闯席的啊。你近来金大少亲热到怎样程度了?”忆笑眼波对空冀一瞟道:“弗要造谣言,金大少伲搭也常久弗来哉,俚絶到伲搭请客,总请絶个。”复生插嘴道:“老七听说你将近要嫁金大少,有这句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