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新裁,故聊以抄袭掩拙。”陶公见说,信道他是抄袭一元的,乃笑道:“下次还须自做为妙。言讫,作别而去。一元暗喜道:“这番两家错认得好,待我有心再哄他一哄。”便对黄生道:“适间陶公虽说自做为妙,然自做不若集唐之难。把唐人诗东拆一句,西拆一句,凑成一首,要如一手所成,甚是不容易。 吾兄可再集得一首么?”黄生道:“这何难,待小弟再集一首请教。”遂展纸挥毫,又题一绝道:
闲云潭影日悠悠,别有仙人洞壑幽。
旧识平阳佳丽地,何如得睹此风流。
右集唐一绝再题双虹圃
一元看了,拍手赞叹,便取来贴在壁上。黄生道:“不要贴罢,陶年伯不喜集唐诗。他才说得过,我又写来粘贴,只道我不虚心。”一元道:“尊咏绝佳,但贴不妨。”黄生见一元要贴,不好揭落得,只得由他贴着。一元回至阁中,又依样录出,后写自己名字。至次日,封付家僮,密送与陶公。陶公见了,又大加称赏。却怪黄生为何独无吟咏,因即步至黄生书室,欲观其所作。相见了,未及开言,却见壁上又粘着此诗,暗想道:“此人空负才名,如何只抄别人的诗,自己不做一句?”心下好生不悦,口中更不复说,只淡淡说了几句闲话,踱进去了。一元这两番脱骗,神出鬼没,正是:
掉谎脱空为妙计,只将冷眼抄他去。
抄人文字未为奇,反说人抄真怪异。
一元此时料得陶公已信其才,便欲遣媒说亲,恐再迟延,露出马脚。却又想道:“向慕小姐美貌,只是未经目睹。前闻园公说,她常要来园中游赏,故编篱遮隔,为何我来了这几时,并不见她出来? 我今只到桥上探望,倘若有缘,自然相遇。”自此,时常立在东桥探望西桥动静。
原来小姐连日因母亲有恙,侍奉汤药,无暇窥园。这一日,夫人病愈,小姐得暇,同了侍儿拾翠,来至园中闲步。那拾翠是小姐知心贴意的侍儿,才貌虽不及小姐,却也识字知书,形容端雅。当下随着小姐步至桥边,东瞻西眺,看那繁花竞秀,百卉争妍。不想一元此时正立在东边桥上,望见西桥两个美人临池而立,便悄然走至角门边,舒头探脑地看。拾翠眼快,早已瞧见,忙叫小姐道:“那边有人偷看我们。”小姐抬起头来,只见一个丑汉在那里窥觑,连忙转身,携着拾翠一同进去了。正是:
未与子都逢,那许狂且觇。
却步转身回,桥空人不见。
一元既见小姐,大喜道:“小姐之美,名不虚传。便是那侍儿也十分标致。我若娶了小姐,连这侍儿也是我的了。”随即回家,央了媒妪到陶家议亲。陶公私对夫人道:“前见黄生人物俊雅,且有才名,我颇属意。谁想此人有名无实,两番做诗,都抄了木长生的。那木长生貌便不佳,却倒做得好诗。”夫人道:“有貌无才,不如有才无貌。但恐貌太不佳,女儿心上不乐。婚姻大事,还须详慎。”陶公依言,遂婉复媒人,只说尚容商议。
原来陶公与夫人私议之时,侍儿拾翠在旁一一听得。便到房中一五一十地说与小姐知道。小姐低头不语,拾翠道:“那木生莫非就是前日在桥边偷觑我们的?我看这人面庞粗陋,全无文气,如何老爷说他有才?不知那无才有貌的黄生又是怎样一个人?”小姐道:“这些事只顾说他怎的。”拾翠笑了一声,自走开去了。小姐口虽如此说,心上却放不下。想道:“这是我终身大事,不可造次。若果是前日所见那人,其寔不像有才的。爹爹前日说那黄生甚有才名,如何今又说他有名无实?”又想道:“若是才子,动履之间,必多雅致;若果有貌无才,其举动自有一种粗俗之气。待我早晚瞒着丫鬟们,悄然独往后园偷瞧一回,便知端的了。”过了几日,恰遇陶公他出,后园无人。小姐遣开众丫鬟,连拾翠也不与说知,竟自悄地来到园中。原来这儿日木一元因与陶家议亲,不好坐在陶家,托言杭州进香,到西湖上游耍去了。
黄生独坐园亭,因见池水澄澈可爱,乃手携书卷,坐于东桥石栏之上,对着波光开书朗诵。小姐方走到西桥,早听得书声清朗,便轻移莲步,密启角门,潜身张看。只见黄生对着书编吚唔不辍,目不他顾。小姐看了半晌,偶有落花飘向书卷上,黄生仰头而视,小姐恐被他瞧见,即闭上角门,仍回内室。想道:“看这黄生声音朗朗,态度翩翩,不像个没才的。还只怕爹爹失于藻鉴。”想了一回,见桌上有花笺一幅,因题诗一首道:
开卷当风曳短襟,临流倚石发清音。
想携谢朓惊人句,故向桥头搔首吟。
题罢,正欲藏过,却被拾翠走来见了,笑道:“小姐此诗想有所见。”小姐含羞不答。拾翠道:“看此诗所咏,必非前日所见之人。小姐不必瞒我,请试言之。”小姐见她说着了,只得把适间私往园中窥见黄生的话说了一遍。拾翠道:“据此看来,黄生必是妙人,非木家丑物可及。但如今木生倒来求婚,老爷又认他是个才子,意欲许允。所以不即许者,欲窥小姐之意耳。小姐须要自己放出主意。”小姐道:“黄生器宇虽佳,毕竟不知内才如何;木生虽说有才,亦未知虚实。爹爹还该面试二生,以定优劣。”拾翠道:“小姐所见极是。何不竟对老爷说?”小姐道:“此岂女儿家所宜言,只好我和你私议罢了。“正话间,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