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似朝霞孤映;目光炯炯,如明月入怀。昔日叨陪鲤对,美哉玉树临风;今兹趋托龙门,允矣芳兰竟体。不异潘郎掷果返,恍疑洗马渡江来。
陶公见他人物俊雅,满心欢喜,慌忙降阶而迎。相见礼毕,动问寒暄,黄生道:“小侄不幸,怙恃兼失,茕茕无依。久仰老年伯高风,只因带水之隔,不得时亲杖履。今游学至此,冒叩台墀,敢求老年伯指教。”陶公道:“老夫与令先尊夙称契厚,不意中道弃捐。今见贤侄,如见故人。贤侄天资颖妙,老夫素所钦仰。今更不耻下问,足见虚怀。”黄生道:“小侄初到,舍馆未定,不识此处附近可有读书之所?必得密迩高斋,以便朝夕趋侍。”陶公道:“贤侄不必别寻寓所,老夫有一小园,颇称幽雅,尽可读书。数日前本地木乡宦之子木长生,因今岁是大比之年,欲假园中肄业,老夫已许诺。今得贤侄到来同坐,更不寂寞。但简亵嘉宾,幸勿见罪。”黄生谢道:“多蒙厚意,只是搅扰不当。”陶公便命家人引着黄家老苍头搬取行李去园中安顿,一面即置酒园中,邀黄生饮宴。黄生来至园中,陶公携着他到处游览。黄生称赞道:“佳园胜致毕备,足见老年伯胸中丘壑。”陶公指着双桥道:“老夫如今中分此二桥,自东桥一边,贤侄与木兄作寓。西桥一边,老夫自坐。但老荆与小女常欲出来游赏,恐有不便,当插竹编篱以间之。”黄生道:“如此最妙。”说话间,家人禀酒席已完,陶公请黄生人席。黄生逊让了一回,然后就坐。饮酒中间,陶公问他曾毕姻否,黄生答说尚未婚娶。
陶公叩以诗词文艺,黄生因在父执之前,不敢矜露才华,只略略应对而已。宴罢,陶公便留黄生宿于园内。次日即命园公于双桥中间编篱遮隔,分作两下。只留一小小角门,以通往来。黄生自于东边亭子上做了书室,安坐读书。
不一日,只见陶公同着一个方巾阔服的丑汉到亭子上来,黄生慌忙迎接。叙礼毕,陶公指着那人对黄生道:“此位便是木长生兄。”黄生拱手道:“久仰大名。”木生道:“不知仁兄在此,失具贱柬,异日尚容专拜。”陶公道:“二位既为同学,不必拘此客套。今日叙过,便须互相砥志。老夫早晚当来捧读新篇,刻下有一小事,不及奉陪。”因指着一个小阁向木生道:“木兄竟于此处下榻可也。”说罢,作别去了。二人别过陶公,重复叙坐。黄生看那木生面庞丑陋,气质粗疏,谈吐之间又甚俚鄙,晓得他是个膏粱子弟,挂名读书的。正是:
面目既可憎,语言又无味。
腹中何所有?一肚腌臜气。
原来那木长生名唤一元,是本学秀才。其父叫做木采,现任江西南赣兵道,最是贪横。一元倚仗父势,夤缘入学,其萛一窍未通。向因父亲作宦在外,未曾与他联姻。他闻得陶家含玉小姐美貌,意欲求亲,却怕陶公古怪,又自度人物欠雅,不足动人,故借读书为名,假寓园中,希图人脚。不想先有一个俊俏书生在那里作寓了,一元心上好生不乐。又探得他尚未婚娶,一发着急。当下木家仆人自把书集等物安放小阁中,一元别却黄生,自去阁内安歇。
过了一日,一元到黄生斋头闲耍,只见白粉壁上有诗一首,墨迹未干,道是:
时时竹里见红泉,殊胜昆明凿汉年。
织女桥边乌鹊起,悬知此地是神仙。
右集唐一绝题双虹圃一元看了,问是何人所作。黄生道:“是小弟适间随笔写的,不足寓目。”一元极口赞叹,便把来念了又念,牢牢记熟。回到阁中,想道:“我相貌既不及黄苍文,才调又对他不过,不如先下手为强。他方才这诗,陶公尚未见,待我抄他的去送与陶公看,只说是我做的。陶公若爱才,或者不嫌我貌,那时央媒说亲便有望了。”又想道:“他做的诗,我怎好抄得?”却又想道:“他也是抄唐人的,难道我便抄他不得?只是他万一也写去与陶公看,却怎么好?”又想了一回道:“陶公若见了他的诗,问起我来,我只认定自己做的,倒说他是抄袭便了。“算计已定,取幅花笺依样写成,后书”通家侄木一元录呈隐翁老先生教政。”写毕,随即袖了,步至角门边,欲待叩门而入,却恐黄生知觉,乃转身走出园门,折到大门首,正值陶公送客出来。一元等他送过了客,随后趋进。陶公见了,相揖就坐。问道:“近日新制必多,老夫偶有俗冗,未及请教。今日必有佳篇见示。”一元道:“谫劣下才,专望大诲。适偶成一小诗,敢以呈丑,唯求斧政。”袖中取出诗笺,陶公接来看了,大赞道:“如此集唐,真乃天造地设,但恐小园不足当此隆誉。”因问:“敝年侄黄苍文亦有新篇否?”一元便扯谎道:“黄兄制作虽未请教,然此兄最是虚心。自己苦吟不成,见了拙咏,便将吟藁涂落,更不录出,说道:‘兄做就如我做了。’竟把拙咏写在壁上,不住地吟咏。这等虚心朋友,其实难得。”陶公道:“黄生也是高才,如何不肯自做,或者见尊咏太佳,故搁笔耳。虽然如此,老夫毕竟要他自做一首。”说罢,便同着一元步入后园,径至黄生斋中。相见毕,看壁上时,果然写着这首诗。陶公道:“贤侄大才,何不自着佳咏,却只抄录他人之语?”黄生听了,只道说他抄集唐人诗句,乃逊谢道:“小侄菲陋,不能自出新裁,故聊以抄袭掩拙。”陶公见说,信道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