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嫁我,我这数千金货物都送与他,也是肯的。只是如今那得一个媒人哩!”意思就要汾桥替他做媒。汾桥说:“你要讨他女儿,却好又是我去做媒,可不是黟计商了,谋他女儿么?这却使不得。须是寻着本处做媒的便好。”只见对面座儿上,有两个饮酒的,在那里听得这一句“要寻本处做媒的”话,就来接口应道:“你二位贵客,可要娶谁家女儿,还是做大,还是做小,或时暂娶,或是娶回?还是要赔嫁.或是没财礼哩?”惯做媒口角,一时就说了许多题目。匪卿转身拱一拱手道:“足下想是久做月老的么?我在下是个闽中客人,来此生理,因要娶这主人家李花儿的女儿为后妻,因我这夥计说:自家夥计,不好做媒,因此要寻贵地一个媒人。既足下在行,就相烦成事则个。”那两人听了大喜,立起身来,匪卿就请他二人过来同坐了,叫酒保重新整起酒来,又说了一遍:“若事成时,谢媒每人三十两,你二位只要包得事成便好。”二人听了欢喜,说:“贵客请回,我二人明早就到李家,说了再来回话。”一同出了店门,仍旧是程汾桥算了酒钱,自回下处去了。
那二个惯做媒的,一个叫赛春风吴一泉,一个叫元宵月陈东桥。这两人口舌唧溜,男家说少,女家说多,真个是十说九成,就像春天的风,元宵的月,无人不爱着他。二人得了匪卿言语,一路商量道:“那李花儿女儿,今年十七岁了,小名娇姐,原是我二人做媒,定与水北巷真秀才为妻。只因那真秀才如今穷了,一时讨不起,不曾娶得,须不曾行礼纳聘。却是那李花儿学好人做作,说什么喜爱他的文才?看得这真秀才中童,亲口许他的,如今怎好去说得?”赛春风想了一想道:“我有个计较。如今先打听得李花儿不在家时,先去与他妻子、女儿说了。只说真家十分的穷,却是嫁他不得了。况且原未行礼,又未受聘物,你女儿又不曾出口气与他,便另许了邬客人,也未为赖婚哩。妇人家听得如此说,毕竟喜着这富的,厌着那穷的。他妻子若应允了,不怕李花儿不允。”元宵月道:“说得有理。”这日,李花儿恰值出去讨帐,不在家中,二人来见了李花儿的妻子,一五一十,说了一遍,临了又说道:“果你若肯时,那邬客人说,这几千金的货物尽数送你,分文也不要.况他家里还有万全家私,只少你这个善当家、极标致上好的女儿哩。”李花儿妻子王氏,原也是个小家子出身,听了这些言语,巴不得退了这真家,许了这邬家。但不知女儿的心里如何,就好允得。便道:“恁地时,待我丈夫回来商议,明日你们来讨回覆罢。”二人去了。
王氏进房,细细的与女儿娇姐说了一遍,娇姐思量道:“真家穷了,若嫁他时,只好守贫,等得他富贵时,也不过是富贵罢了。如今现现的财主倒不嫁他,却去等发积。若等得他终身不发积时,干净误了自己。”这李花儿出身是不良之人,原不是什么诗礼名门,有甚么文公家教。他的女儿只合有如此相识便了。想了一会,算计己定。王氏停了半日,走来问女几道:“你说嫁那邬客人可好么?”娇姐不则声,只笑了一笑。王氏会意了,便等李花儿走来。不等李花儿开口,一头撞去,就娘天娘地的哭将起来。从巳牌时分,直哭到晚。李花儿对着他,只不回言,过来问这走动的使女,都说不知道。又问一个小厮道:“今日有甚人来?”小厮应道:“没甚人来。只有那两个做媒的赛春风二人,来见了主家婆,就去了。”李花儿只道真家央他来说亲,便笑道:“恁地时,却好了,‘女心外向,从来有’。如今女儿长大成人了,做媳妇的规矩,件件皆会,你这样哭着,不舍得时,难道叫他终身不嫁人罢?”王氏照着李花儿脸上啐了一口,道:“梅气!什么真家,假家!他如今穷得不济了,我女儿犯了甚罪,叫他该活活的就饿死哩!你若不依我言语,将我这一块肉断送了。左右到真家也是死,不如我先与他同寻一个自尽路罢,何苦牵肠挂肚,去嫁那个穷人么!”李花儿道:“如今就不嫁他时,嫁谁?”王氏道:“我这般花枝一个女儿,怕没人要?现今有这邬客人,他早晨央媒来说.你若肯将女儿嫁他时,他这几千两本钱的货物都与了你哩。”李花儿起初那口口许嫁真秀才时,也是一时高兴,不是个真正怜才的孟尝君。及今几年来,又不见他高中,虽无悔亲之心,却也不曾受真家的聘物,被妻子说了一番,又见女儿也心中不愿到真家去,后来说到几千金都与了他,就一时见财起意,即便对王氏道:“恁地时,不消哭得。我又不曾受真家聘礼,如今便许嫁那邬客人便了。”王氏听了欢喜,便不哭了。立起身对丈夫道:“明早那赛春风二人来讨回覆,可办酒在此等他.那邬客人寓家久了,只为这亲事稽留在此,不曾回去.若一时做了亲,他就要去了,连连可制造些妆奁方好。”李花儿一一应允。次日,二人果然绝早就来。李花儿相见了,一说就成。邬匪卿闻知大喜,便对赛春风二人说:“择日做亲,一些嫁妆也不要得,我家中自有。如今他既允了时,可将我贷尽数搬了进去,三日后就同新人回家去了。”赛春风又去说了。果然嫁妆也一件不制,娇姐就与匪卿成了亲。三日后,便另叫了一只小船。程汾桥的货物也卖了,因是匪卿有了家眷,不好同船,他自别了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