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在扬州过,打听得嫁信确了,此时为不平之鸣也无益,故默默不言以明高。再不然,今日初到,不便牢骚,故蓄子心以有待。”辛光禄道:“俱非也。我看他竟似看破我们的机关,不欲显言,以坏乃公之事;又不欲深辩,使人笑其呆。故但唯唯诺诺,以明其两不受人愚弄耳。就是不来同住,亦此意也。”辛解愠道:“父亲明察,可谓深得其情。他既胸中了然,又不多口,便听他生生疏疏,以待后之消息,也是妙事。只是许了暴公子会亲,若不一会,惹他又生疑虑,则非算也。”辛光禄道:“会亲容易,只消治酒相请,难道他好不来?他既另有寓处,且去拜过,再作商议。”
到次日清晨,先是辛解愠去拜。傍午,又是辛光禄去拜。拜过,甘颐又叫人送了王知县的书来。辛光禄接了一看,却是两封。一封开看却是报他已经纳聘之事。再看这一封,只见内中千言万语,谆谆恳恳,皆是为甘颐求亲之意。
辛光禄暗想道:“他已知我女儿嫁人,又投这封求亲的书与我何为?由此观之,他已看破我们的圈套明矣。”遂发帖请他来洗尘。甘颐也要回不来,却又怕十分露相,只得许下来。虽说来,只挨到薄暮才来。来便上席饮酒。饮了数巡,辛光禄因说起道:“敝门人书来,谆谆道及尊舅姻事。只可恨事多变更,辜负了他一番美意。”甘颐道:“虽如此说,但正喜事多变更,只求老亲翁大人,存此一片见怜允诺之心,则虽辜负而亦未为辜负也。此时且听之可也。”辛光禄听了,佯为大笑道:“尊舅何高识远见如此?难得难得。”又饮了数巡,辛光禄又说道:“小婿暴雾隐,久闻尊舅大才,渴欲领教,我末亲己许他一会。今尊舅初到,恐不耐劳,稍宽数日,当再奉约。”甘颐道;“暴令坦处,既忝至亲,礼当往谒。但念场期甚迫,心神惕然不宁,往谒恐不快畅。求老亲翁大人代为一言,容场后修候,则感垂谅不尽。”辛光禄道:“这个使得,但会是必要一会的。”
说罢,又谈了些诗文的闲话,又饮了多时,方才谢别而去。一路暗想道:“我方才变更之言,说得他大笑起来,又赞我高识远见,则此中定有隐情,已破黎瑶草参破矣。但黎瑶草苦苦戒我莫见暴公子,辛公又定要我会他,不知又是何意?据我想来,辛小姐若果有隐情,这暴公子见之何益,莫若只是避之为妙。”因有了此意,恐怕撞见,便只推要静养看书,连辛家也来得少了。
倏忽之间,已是二月。场期到了,遂忙忙约会了辛解愠同入场去。倏忽之间,又完了三场。辛光禄就要发帖请会亲,甘颐又推场中辛苦了,身子不自在要养养,再求宽数日。及过了数日,辛光禄又要发帖请时,又因暴公子家有事,只得又挨了几日。早已场中发榜,报人来报,甘颐高高中了第二名,辛发也高高中了第三名。
辛光禄见报,不胜之喜。一时贺客填门,忙忙料理,遂将会亲之事搁起。会亲之事虽然搁起,而中第二名的甘颐,就是中第三名辛发的舅子,郎舅同登,早有人诧为异事,传入暴公子耳朵里。
暴公子见舅子辛发中了,岂有不备礼来贺之理?既贺了舅子,遂因亲及亲,也备了一副厚礼,来拜贺甘颐,甘颐虽要推辞,却因礼仪到门,推辞不得,只得欢然接见。坐定就说道:“末亲一到京,就要进谒尊亲,只因场事系心,故托敝亲家告罪,求缓至场后。不意托庇侥幸,正欲走谒,怎敢反辱先施?又蒙嘉贶,何以克当。”暴公子道:“久慕大才,渴欲识荆。前闻驾至,即欲仰攀,因家岳道及正当养锐之时,故不敢混扰。今恭喜大捷,不胜庆幸,特此申贺。”此时贺客纷纷,说罢,不及再叙,也就出来了。
甘颐见暴公子来拜贺过,只得随来答拜。拜过,暴公子随即下请帖,请丈人、阿舅并甘颐贺喜。辛光禄并辛解愠俱应承赴席,岂容甘颐一人独辞之理。到了正日,只得随着辛光禄与辛解愠同来。
暴公子大吹大擂,迎了入去。迎到大厅上,行礼毕,就定席:东一席请辛光禄太师位坐了;上两席请甘颐与辛发并坐;下一席自陪。坐席定,筵前献酒,阶下奏乐。
侯伯家的筵席十分丰盛,与众不同。怎见得,但见:
方胜堆成五老,高糖列作八仙。茶食千层,层层鹤鹿;麻酥万束,束束鸳鸯。案果多般,金镶玉裹器,
先事安排;家雁一只,锦衣花帽人,当面披割。阶下鼓,平击四时欢;筵前乐,先奏普天乐。打院本,
郎末声,唱出陈半阶独升仙;跳队子,哑巴戏,装成小秦王三跳涧。唱一出,吹一出,节奏无差;歌一
回,舞一回,关目自在。翻席后,老庖人重献羊羔美酒;促坐时,小侑儿细奏弦索琵琶。真是世上繁华,
无处可如京辇地;人间富贵,有谁得似列侯家。
暴文虽在厅上陪辛光禄与辛解愠、甘颐对饮,饮得尽兴而归不提。却已早约下母亲、妹子在厅后窥看。母亲与妹子窥看甘颐、辛发,乌纱白面,就是一对玉人,十分羡慕。一等外面酒散了,就请了暴文进去,与他商量道:“你媳妇的兄弟辛大舅既说定了这甘家的妹子,有了亲事,这也罢了。但你舅子的舅子,那姓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