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胜不见胜,欺侮朝廷,怎么叫做冤枉?”天师说道:“臣有飞符五十道,才烧了四十八道,还有两道飞符不曾烧。赦臣两个时辰的死罪,臣再登坛,遣神调将;若是再无天神降坛,那时斩臣首级,臣死甘心。”圣旨一道,准赦张真人两个时辰死罪。
天师再上七七四十九张桌儿上去,也没有个人去打桃树桩,也没有个人去磨五方旗,也没有个人去动水缸儿里的水,也没有个人去煽火炉儿里有火,也没有个道官去念《黄庭经》,也没有个道士去吹动乐器,只是自家披着发,仗着剑,踏着罡,步着斗,捻着诀,念着咒,蜢踏了一会。却又取出那个令牌来,拿在手里,连敲三下,喝声道:“一击天门开,二击地户裂,三击马、赵、温、关赴坛!”敲了三下令牌,急忙里把个飞符烧了两道。猛听得半空中划喇喇一声响,响处掉下了四位天神:同是一样儿的长,长有三十六丈长;同是一样儿的大,大有一十八围。只是第一位生得白白的,白如雪:
一称元帅二华光,眉生三眼照天堂。
头戴叉叉攒顶帽,五金砖在袖儿藏。
火车脚下团团转,马元帅速赴坛场。
第二位生得黑黑的,黑如铁:
铁作幞头连雾长,乌油袍袖峭寒生。
濆花玉带腰间满,竹节钢鞭手内擎。
坐下斑斓一猛虎,四个鬼左右相跟。
第三位生得青青的,青如靛:
蓝靛包巾光满目,翡翠佛袍花一簇。
朱砂发梁遍通红,青脸獠牙形太毒。
祥云霭霭离天宫,狠狠牙妖精尽伏。
第四位生得赤赤的,赤如血:
凤翅绿巾星火裂,三绺髭须脑后撇。
卧蚕一皱肝胆寒,凤眼圆睁神鬼怯。
青龙刀摆半天昏,跨赤兔坛前漫谒。
原来面白的是个马元帅,面黑的是个赵元帅,面青的是个温元帅,面赤的是个关元帅。这四位元帅齐齐的朝着天师打了一个躬,齐齐的问声道:“适承道令宣调吾神,不知哪厢听用?”天师看见了四位天神,可喜又可恼,可恼又可喜。怎么可喜又可恼?若是天神早降坛场,免得赌输与和尚,这却不是个可喜又可恼?怎么叫做个可恼又可喜?终是得了这四位天神赴坛,才免了那锋镝之苦,这却不是个可恼又可喜?天师问道:“我与和尚赌胜,诸神何不早赴坛场?”四位天神齐声答应道:“并不曾晓得天师赌胜。”天师道:“我有飞符烧来,诸神岂可不曾看见?”天神齐声道:“不曾看见。”天师道:“我烧了四十八道,岂可一道也不曾看见?”天神齐声道:“止是适才看见两道。”天师道:“除这两道之外,先烧了四十八道。”天神齐声道:“若说四十八道,诸神实不曾看见。”天师道:“想是天曹哪一个匿按我的飞符不行?”天神齐声道:“天曹谁敢匿按飞符?”天师道:“诸神都在那里公干,不曾看见飞符?”天神齐声道:“今年南天门外大水,就是倒了九江八河,就是翻了五湖四海,浪头约有三十六丈多高,淹了灵霄宝殿,险些儿撞倒了兜率诸天,故此小神们都在南天门外戽水。适才落了早潮,就有两道飞符来到,小神们见之,特来听调。”天师辞谢了四位天将,下坛缴旨。当有圆牌校尉觑着陈侍郎笑了一笑,陈侍郎觑着校尉点一点头。怎么圆牌校尉笑了一笑,陈侍郎点一点头?原来南天门外的大水,就是金碧峰钵盂里的水,金碧峰钵盂里的水,就是圆牌校尉舀的玉河里无根的水。别的耳闻是虚,陈侍郎眼见是实,故此校尉笑一笑,侍郎点一点头。
却说文武百官看见四位天将对着天师讲话,一个个、一句句都传与万岁爷听到。万岁爷听知天将说话,又听知上方有这个水厄,淹了灵霄殿,险些儿撞倒了兜率天,万岁爷道:“天宫尚且如此有水,不知今年天下百姓如何?”满腔子都是恻隐之心。只见天师下坛,俯伏金阶缴旨。万岁爷道:“上界有水,天将来迟,恕卿死罪。只一件来,死罪可恕,活罪又不可恕。”天师道:“既蒙圣恩恕臣死罪,怎么又有个活罪难恕?”圣旨道:“要卿前往西番,取其玉玺与朕镇国,这却不是个活罪难恕?”天师道:“伏乞陛下宽恩,要取玉玺,苦无甚么难处。”圣旨道:“怎么取玺不难?”好个天师,眉头一蹙,计上心来,心里想道:“今日受了这个和尚许多周折,就在取玺上还他一个席儿罢。”回复道:“容臣明日上本,保举一人前往西洋,取其玉玺,全然不难。”圣旨道:“朕要玉玺甚急,明日上本,又费了事,修书不如面陈,就是今日从直口奏罢。”天师道:“依臣口奏,臣保举适才赌胜的和尚,本事高强,过洋取宝,手到宝来。”圣旨道:“适间的和尚也不知其姓名,怎么叫他取玺?”天师道:“陛下究问保官,便知他端的。”圣旨一道:“宣陶学士、刘诚意二卿上殿。”二臣即时俯伏金阶,奏道:“陛下何事宣臣?”圣旨道:“二卿保举僧家,那僧家甚么名姓?”陶学士道:“小臣保状上已经有了,那僧人俗家姓金,道号碧峰,叫做个金碧峰和尚。”天师道:“就是这个金碧峰下洋取宝,手到宝来。”刘诚意道:“天师差矣!朝廷要玺,你无故奏上朝廷,灭了和尚;今日你赌输与和尚,又保举和尚下西洋,你这还是侮慢朝廷?你这还是颠倒和尚?”这两句话儿不至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