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你是哪一个教门?一边口里念佛,一边手里杀人。”飞钹禅师看见关爷爷以礼问他,他却也以礼答应,说道:“非贫僧敢杀人。只是这一国军民困苦,贫僧特来救拔他们。”刚说道这两句话还不曾了,那两扇飞钹已自是猪肉涂污了个鬼嘴,一声响,城隍道:“嘴上病。”恰好的就住了声。城隍菩萨溜过一边,关爷爷即时怒发雷霆,威倾神鬼,凤眼圆睁,蚕眉直竖,喝上一声:“哪里走!”一张偃月刀照头就是一下。那飞钹禅师还把当先前三位天神,不慌不忙,掀起一扇雌钹来,喝声道:“变!”哪晓得那扇雌钹就是吊了魂的,掀也掀不起,变也变不成!禅师看见这扇雌钹变不来,连忙又掀那扇雄钹,哪晓得那扇雄钹就像吃醉了酒的,游游荡荡、慢慢当当,狠飞也不过三尺之远。两扇飞钹都不济事,关爷的刀又是来得凶。禅师没奈何,只得转身而走。关爷赶向前去,还不杀他,调转个刀把,照着背心窝里一点,点翻他在地上,叫声周仓捉将过来。那周仓又是个甚么主儿,一手捉将过来,早已捉掉了三分魂,不见了七分魄。关爷道:“提去交与天师。”
  
  好个飞钹禅师,看见势头不善,就扯出一个谎来,连声叫道:“关爷爷!关爷爷!我是你一个大恩人,你就不认得我了?”关爷是个义重如山的人,听知说是个大恩人,心上倒吃了一惊,问说道:“你是哪个?怎么是我的大恩人?”禅师道:“关爷爷,你就忘怀了过五关、诛六将之事乎?”关爷一时想不起来,问说道:“你是哪一关上的人?”禅师道:“我是汜水关镇国寺里的长老,你就忘怀了么?”关爷道:“终不然你是那普静长老。”禅师道:“普静长老便是贫僧。我曾救了你那一场火难,岂可今日你就反害于我么?”关爷道:“你既是普静长老,经今多少年代,你怎么还在这里?”禅师也是个利嘴,反问说道:“我和你同时经今多少年代,你怎么也还在这里?”关爷道:“我聪明正直为神,故此还在。”禅师道:“我也是聪明正直为人,故此也还在。”关爷道:“你怎么不在中国,走到这个夷狄之邦来?”禅师道:“关爷爷!你岂不闻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贫僧只要修真炼性,管它甚么夷狄之邦。”
  
  关爷被他这几句话打动了心,只说是真,说道:“今日之事,却怎么处?拿将你去,你又是一个恩人;不拿将你去,天师道令,怎敢有违?”禅师道:“昔日华容道上,怎么不怕军师的军令?”关爷爷又吃他这一句,撞得哑口无言。只是周仓说道:“终是私恩,怎么废得公义?还是拿他去。”禅师晓得关爷恩义极重,决不下手他。他就把句话来打发周仓,狠声说道:“周仓,当原日华容道上,你怎么不去拿下曹公?你将军何厚于曹公而何薄于我普静?曹公不过只是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上马一锭金,下马一锭银,却只是些口福财帛而已。我贫僧救了你那一场火灾,保全了甘、糜二夫人。自此之后,功成名立,全了自家君臣之义;二夫人永侍玄德公,全了主公夫妇之德 ;古城聚会,又全了三兄弟之情。这如今万世之下,哪一个不说道过五关、斩六将掀天揭地的好大丈夫。若不是贫僧之时,只好过得两个关,我这等三个关上,却有些难处,不免做了煨烬之末。就到如今为个神,也有些乌焦巴弓。贫僧这个恩,比曹公的恩,还是哪一个的大么?曹公可以饶得,我贫僧可以饶得么?饶了曹公,还要军师面前去受死。这如今饶了贫僧,可以自由么。况兼贫僧还与关爷爷有个桑梓之情。美不美,乡中水;亲不亲,故乡人。关爷爷,你还是放我不放我?”只这一席长篇,把个关爷爷说得心肠都是碎的,生怕负了他当日的大恩,连声道:“知恩不报非君子。你去罢!我决不拿你。”飞钹得了这一句话,一跃而走。正叫做是:将军不下马,各自奔前程。关爷爷回复了天师,说道:“那个和尚自今以后,不为害,饶了他罢。”一驾云头,转回天上去了。天师道:“怎么关元帅说出这两句话来?”细问左右,却才晓得这一段情由。天师道:“‘偏听成奸,独任成乱’,古语不虚。”恨一声:“贼秃奴,这等一张利嘴!若不是天色已晚,我还有个妙计,到底要拿住他。”国师道:“这和尚都是贫僧释门中的弟子。待贫僧明日出去,劝解他一番罢。”
  
  却说飞钹禅师凭了那一张利嘴,哄脱了关元帅,不胜之喜,转到飞龙寺里。尊者道:“师父的飞钹,怎么今日不灵验?”禅师道:“正是不知有个甚缘故?”尊者道:“拿来看一看何如?”禅师一手拿出一扇飞钹来,仔细一看,只见飞钹里面画的鬼嘴,那些鬼嘴上一概涂得有油。禅师道:“原来是哪个把些猪油魔污了我的飞钹,故此飞不起,变不来。可恶!可恶!”尊者道:“这是哪个?”禅师道:“不是别人,今日只是城隍菩萨在我身边站着,想就是他,快去请过城隍菩萨来。”哪里去请个城隍?原来城隍菩萨怕飞钹禅师计较,他已自放起火,烧了殿宇,脱身去了。禅师也不奈他何,只得含忍着。他取出两扇飞钹,重新炼一番魔,重新收一番煞。收拾得停停当当,又带着尊者,走出城来。
  
  一出城来,只见船头上走下一个和尚,只身独自,一手一个钵盂,一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