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道:“孩儿,你去么?”宫主道:“我不去罢。”刚哝得“我不去”一句,口里流水,又吆喝道:“饶命罢!饶命罢!”女王道:“又是那话儿来了。”宫主道:“正然开口,他就打将来。”女王道:“你还去哩!”宫主道:“我去,我去。”女王领着宫主,同来宝船之上,拜见元帅。元帅道:“中国居内以制外,夷狄居外以事内。自古到今,都是如此。你这等一个女人,焉敢如此无礼么?”女王磕两个头,说道:“都是俺孩儿不知进退,冒犯天威,望乞恕罪!”双手递上一封降表。元帅接着,吩咐中军官安好。又递上一封降书,元帅拆封读之,书曰:
女儿国国王茶罗沙里谨再拜致书于大明国钦差征西统兵招讨大元帅麾下:侧闻明王大一统,率土无二臣。矧兹巾帼之微,僻处海隅之陋。职惟贞顺,分敢倔强。缘以总兵官王莲英,杪忽蜂腰,虚见辱于齐斧;复以女孩儿红莲宫主,突梯鼠首,滥欲寄于旄头。致冒天诛,平填蚁穴。兹用投戈顿颡,面缚乞身;伏乞借色霁威,海恩纳细。某无任战栗恐惧之至。某年某月某日再拜谨书。
元帅读罢,说道:“好女学士,书颇成文。”女王又跪着,递上一个进贡的草单。元帅道:“你这女人国比他国不同,你但晓得有我天朝,不敢违拗便罢,一毫进贡不受。我堂堂天朝,岂少这些宝贝?”女王禀告再三,元帅再三不受。女王又递上一张礼单,犒赏军士。元帅道:“进贡的礼物尚且不受,何况于此!”反叫军政司回敬他女冠、女带、女袍、女笏、女鞋之类。吩咐他道:“夷狄奉承中国,礼所当然,不为屈己。你今番再不可抗拒我天兵。”女王磕头礼谢。元帅又道:“红莲宫主,你亲为不善,积恶不悛,于律该斩。”叫刀斧手过来,押出这个宫主到辕门外去,枭首示众。一群刀斧手蜂拥而来,把个红莲宫主即时押出辕门外。宫主满口吆喝道:“饶命罢!”女王又磕头道:“饶了小孩儿罢!”元帅不许。只有国师是个慈悲方寸,就听不过这趟讨饶,说道:“元帅在上,看贫僧薄面,饶了他罢!”元帅道:“这个女人太过分了,难以恕饶!”国师道:“饶他罢!他明年八月中秋之日,就到我南朝。”元帅道:“这个也难准信。”国师道:“你不准信,你可把坐龙金印印一颗放在他背上,回朝之时,便见明白。”元帅虽不准信,却不敢违拗,国师果真的印一颗印文放在他的背上,饶了他的死,磕头而去。
元帅吩咐颁赏,吩咐排筵,择日开船。锚尚未起,只见前哨官报道:“前面去不得了。”元帅道:“怎么去不得?”前哨道:“是我们前去打听,去此不过百里多远,就不是我和你这等的世界。”元帅道:“是个甚么世界?”前哨道:“也没有天地,也没有日月,也没有东西,也没有南北,只是白茫茫一片的水。那水又有些古怪,旋成三五里的一个大涡,如天崩地塌一般的响,不知是个甚么出处。”王爷道:“那里委系不是人世上。”元帅道:“王老先儿,你怎么晓得?”王爷道:“这都载在书上。”元帅道:“既是载在书上,是个甚么去处?”王爷道:“是个海眼泄水之处,名字叫尾闾。”元帅道:“似此去不得,却怎么处?”洪公公道:“就在这里转去罢!”王爷道:“不是去不得,宝船往东来了些,这如今转身往西走就去得。”元帅道:“假如又错走了,却怎么好?”王爷道:“日上不要走,只到晚上走就好哩!”元帅道:“饶是日早还走错了路头,怎么又说个晚上?”王爷道:“晚上照着天灯而行,万无一失。”元帅道:“这个有理。”
到了晚上,果真的有灯,果真的行船。每到日上就歇,每到晚上就行,船行无事。元帅相见国师,元帅问道:“前日爪哇国一个女将,昨日女人国一个女将,同是一般放他回去,怎么那一个反去请了师父来?这一个就取了降书降表?”国师道:“那一个不曾提防得他,这一个是贫僧提防得他紧,故此不同。”元帅道:“怎么提防?”国师道:“这个红莲宫主,是贫僧着发一个韦驮天尊跟着他走,他说一个谎,就打他一杵;他说一个不来,也就打他一杵,故此他不敢不来。”元帅又问道:“国师,你说那宫主明年八月中秋之日到我南朝,这是怎么说?”国师道:“这个女人生来好善,供养一个观世音菩萨,前日赢阵的宝贝,就是菩萨与他的净瓶儿。是贫僧央浼菩萨,菩萨收了他的去。菩萨又说道:‘ 辜负了他这一片好心。’却度化他到我中华佛国,限定了是明年八月中秋之日。故此贫僧与他讨饶。”元帅道:“有此奇事,多亏国师。”
道犹未了,蓝旗官报道:“前哨副都督张爷拿住百十号小船,千数强盗。”元帅叫过张柏来,问道:“这些船,这些人,都是哪里来的?”张柏道:“船是贼船,人是强盗,专一在这个地方上掳掠为生。他把我们宝船也当是番船,一拥而来。是末将都拿了他,特来禀知元帅。”元帅道:“这是甚么地方?”张柏道:“末将借问土民,土民说是龙牙山。因这两山相对如龙牙之状,故得此名。”元帅道:“这都是个要害之地,须要与他肃清一番。”张柏道:“禀过元帅,把这些强盗一人一刀,令远人怕惧,今后不敢为非。”元帅道:“张将军,你有所不知,与其劫之以威,不若怀之以德。你解上那些人来,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