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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枕奇-清-华阳散人-第12页

丈夫既不要我寻,难道叫我运粮进京去不成?少不得他要打发我先回去。”婆子道:“你意思是怎样回去?”王氏道:“遇着南去便船,搭他载回去就是。”婆子冷笑一笑,又叹了口气道:“我说你这小男嫩妇家,不知出门艰险,我这船是地头载夹的,还有些抓拿,譬如遇着一个便船,把你送将上去,你晓得船上的人,是那个天南地北的?你一位妇人,安顿在那处好?那船上都是好人。你扯不得个直,万一有个歹人,把你卖了几两银子,送下水去,你在那里去叫屈?出门若是恁样容易,男子汉在家的,也没影儿了,稀罕你是个妇人,没脚的蟹?怪道你少年家不晓事体一发可笑了。”说罢叹了一声就睡倒船舱板上了。王氏此时冰冷水浇背,一般,才悔道是自家错了,不宜轻易出门。见婆子话甚是有理“我如今没奈何,只得拼却跟他前去,看他怎样好歹,这一江水,是我结果之场了。”暗自流泪不了。这恰是:
  人情险似太行山,何地羲皇任闭关。
  一日风波惊十二,岂徒出外片时难。
  却说这些人只有李麻子心里难捱,道:“这雌儿弄不到手,明是一块天鹅肉,忍得到只反吊馋了人。我若是再去麻缠他,恐怕学前番模样,乱起来,不成体面;若丢着不去理他,心下又不肯服气。”终日满肚子打稿儿,又想道:“啐!呆了不成?不得人也得银,这样人儿到北边少也值四五十两银子。到前路去将他卖了,我有了几十两银子,怕讨不得个小心贴意的!要这样强头强脑的东西做甚么?”心下主意定了,不几时到了天津。这天津却是安泊粮船去处,大家到了这里,都放了心,终日吃酒嫖妓女过日子。正是:
  满腹思量寻活计,谁知终遇死冤家。
  原来前日与王氏同去问信的那小厮,就是李麻子的外甥,年纪虽小,到也乖巧,有些鞋脚都来央王氏替他做。王氏也可怜他,每次顺手就替他收拾停停妥妥的,那小厮甚是感激他。那一日道:“徐阿妈,我一件衣服在船篷上拉破了,烦你老人家替我补补何如?”王氏道:“你拿来我替你补。”那小厮也就坐在旁边道:“阿妈,阿妈,你一件喜事,你晓得么?”王氏道:“有甚喜事?”那小厮道:“我对你说,你莫对麻子说是我说的。”王氏道:“晓得,你且说来。”小厮道:“我那麻舅舅将你嫁了这里人家。前日上船看米的,是故意装扮来相看你的。看了中意出了三十两银子财礼。我舅舅要他四十两,熬了这两日的价钱,适才那说媒的又来叫麻子去,在那酒店讲话。约定一面交银,一面抬人。”王氏道:“你怎么晓得?”小厮道:“我在酒店里问麻子讨钱买菜蔬,就叫我吃几杯酒。我听得,特来告诉你。你若是去那人家,须要早些收拾,莫待临期慌忙。只是我一向难为阿妈,没有甚报答你的。”王氏道:“恁样我替你缝衣服,你还上岸去打听。有甚话说,千万飞来报我知得,我有好东西来谢你。”那小厮家晓得甚么,应了一声,欢欢喜喜地飞也似跑上岸去了。
  王氏暗惊道:“这个恶贼,这样狠毒!倒是这小厮来告诉我,不然白白的吃他骗了。如今我死在这里,无人知见,也是枉死。这是通北京的大去处,前途自有活路头。我算计三十六策,走为上策。”即忙收拾鞋脚,带了些盘费。此时天已黑了,船上人都上岸吃酒去了。王氏走将出来,四顾无人,三步两步跳了上岸,不往热闹去处,傍河涯冷静一路,舍命奔将前去。这恰是:
  路当险地难回避,人生何处不相逢。
卷一 四回 成进士债主冤家齐证罪 说仇人泥犁刀剑总生花
《点绛唇》:今古茫茫,麒麟阁帧剡溪幅。驱狼逐鹿,奔走太行路。奸险生心,到处成桎梏。休报复,你笑我哭,高枕黄粱熟。
  话说丁协公自中了进士,值得大摇大摆今日是年家请酒,明日是盟兄回席,又把北京踹得个稀烂。那日吏部掣签,掣得福建地方一个知县。领凭到手,不日出京。到家祭了祖,亲朋来贺的填门塞巷,应酬了些日子,才吹吹打打赴任而去。一行家眷,好不齐整炫耀的。他是惯了的性子,那里忍耐得?到那地方,下力抓个儿,顾甚么官声国法?按院看他是进士出身,本上带了个名字,大计里一个不谨,请了回籍。你说他家里坐得住么?他是个白衣也弄出个纱帽来,岂有一个纱帽肯安心做了白衣的?那时值严相当权,他使得福建的东西不着,运了些进京,打点了严世蕃,又拜他做干儿子。严世蕃吩咐吏部,就起了他户部主事。他又带家眷进京到了户部的任。管仓管库,他也不肯放松了那一京的。
  不上年把,严相也逐回籍了,严世蕃不久也正法了。老子已坏,儿子还坐得住?却被户科一个姓萧的掌科,单单参了他一疏,说他如何贪赃,何等乱法,大计坏的官不思闭门讼省,反入贿权奸,朦胧请复。以大君之禄位,作假父之恩知,罪在不赦。末又道他本来面目,多属夤缘,场屋关节,手眼神通,显有指证,不比风闻。伏乞敕下该部通盘打算,彻底澄清,计其赃罪,示以极刑,除小人百足之尤,培国家万年之气等语。旨下发刑部究拟。那刑部关会了吏部,讨了大计的考语来,加他个不合入贿谋复的罪。又拗不过萧掌科做了硬对,问了个沈阳卫的军,候旨下不题。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