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茜纱窗下坐。听说芳年,瓜字才分破。一枕红蕤清梦妥。销魂何必成真个。 贴翠偎香双鬓亸。泪湿青衫,怎样安排我。蝶梦惊回钗影堕。粉墙明月移花朵。”云仙引自序:玉卿逝二十六日矣,暗楚氛告警,羽檄飞驰,杭人迁徙,道路如织。余为厝其柩于西湖卧龙桥南,既念逝者,行复自痛。云:“鼙鼓惊天,旌旗卷地,满城兵气秋凉。星黯黯,月荒荒。冬冬听催禁鼓,偏到今宵偏不长。晓角一声,青山红粉,从此茫茫。 送伊过了横塘。犹忆得、花开陌上香。不道今生,再无侬分,替检归装。又是回风,萧骚做暝,恁不教人屡断肠。一抔荒草,五更残梦,两地思量。”早春怨云:“了了前盟,茫茫后世,草草今生。也没安排,全无头尾,好不分明。 几回睡去还惊。听簌簌、风声竹声。是隔房栊,是摇罗帐,是近窗棂。”玉卿虞美人寄雯卿妹云:“秋千影落闲庭院。明月移花转。几天不挂玉帘钩。难道春来总是不梳头。 绿窗还是摊书好。何苦寻烦恼。自家去验小腰肢。却比垂杨肥了那丝丝。”南乡子喜韵仙归云:“独自理琴弦。睡起慵梳髻半偏。新样初三眉子月,娟娟。盼到如今渐渐圆。 此意忒缠绵。背著银釭笑拍肩。如此风光如此夜,天天。安放痴魂在那边。”卖花声自序:韵仙藏有古金数十品,并藏金错刀,为平原校书素云所胎。脂花间红,藓瘢斐绿,既见君子,我思美人,为翦柿蒂绫制方蠡贮之,譬如度地排花,亦自信位置得宜也。云:“古月出弯弯。绣涩苔瘢。定情消受美人难。如此相贻原抵得,约指连环。 检蠡替伊安。更翦罗纨。中央四角蝠云蟠。仿作盘中诗样子,画与伊看。”前有关秋芙锳女史序与题词,笔致翩翩,序俪体,词倚金缕曲云:“不道花朝雨。便匆匆几天,催了杜兰香去。六扇文纱窗格子,曾忆旧题诗处。看几阵、东风花絮。堆上红楼人不管,只一双、燕子还来住。尘世事,好无据。 妆台闻说全无主。只粉笺些些,留得断肠词句。病骨黄花人比瘦,却合秋声廿五。念侬也悲秋情绪。萍样行踪花样命,未拈毫、便有离愁聚。怎做得,玉台序。”按昙花集凡二十五阕,秋芙序谓集如花萼依然,璧玉一双,词数篇章,却合离骚廿五。此阕秋声廿五之句,亦指此也。

 

赌棋山庄词话续编五

戈载词平庸少味

戈宝士翠薇花馆词最多,余所得者二十七卷,词综续编以为三十九卷,万竹楼词注以为三十卷,听秋声馆词话以为十卷。殆其词随作随刻,故积久愈多耳。然平庸少味,阅至十篇,便令人昏昏欲睡。因其室有余资,喜结纳,才名易起。谓之好事则可,谓之名家则不能也。而其所自负者,以为吾词能辨四声,能分宫调。然而张玉田有言,音律固当参究,词章先宜精思。词源诚以声音丽于虚,文字徵于实,实者既难惬心,虚者何由动听。且吾亦未见其词之出,果能使四方传唱也,则律之叶否,终不可知。而人转因其守律之严,反恕其临文之劣,则律者真藏拙分谤之具也。近日浙派盛行,立说莫不如此,盖不独宝士然也。而宝士之可议者,尚不止是。卷首序与题词数十篇,借光之多,已属可笑。开卷即有龙涎香、白莲、莼、蝉等题,此近来学南宋者几成例作,习气愈觉可厌。且宝士一贡生耳,而自十三卷以后,交游渐广,攀援渐高,中丞方伯、观察太守、司马明府,历碌满纸,所作无非应酬。虚声愈大,心灵愈短,岂芝麓之于迦陵乎,岂愚山之于河右乎,抑何其不惮烦也。至为麟见亭河帅题鸿雪因缘图,前后合一百六十阕,多至四卷,观其自述,知配合雕镂,费尽苦心。然以花间兰畹之手笔,加以引商刻羽之工夫,乃为钜公谱荣华之录,摹德政之碑也。言之不足,又长言之,若以为有厚幸焉,此真极词场之变态矣。第未知周美成、姜白石见之,以为何如也。宝士词亦未必风行,于世原无庸论。余所以覶缕者,庶几学词之人,知所自省,不至芜蔓若此。夫人文合一,词虽小道,亦当知绩学敦品耳。
近见宝士所著词林正韵,与吴子安榕园词韵大体相同。子安宗广韵,宝士宗集韵,然韵书以广韵为最古,集韵亦出于广韵耳。考子安刻于乾隆甲辰,宝士刻于道光辛巳。子安海盐人,宝士不应未见其书,乃历举诸家而不之及,何耶。夫古人书多用韵,韵之所包者广,宋元以下,始渐分诗韵、词韵、曲韵。诗韵虽二百六部、一百七部分合之不同,而源流秩然可考。曲韵则专为北曲而作,以入为平,其法与他韵皆异。惟词韵初无一定,作者十数家,各持一义。宝士之书,亦未必尽出诸家之上,而其凡例排击一切,自以为独得之秘。最可异者,中有云:“毛奇龄之言曰:‘词韵可任意取押’,毛氏论韵,穿凿附会,本多自我作古,不料丧心病狂,败坏词学至于此极。”夫以词无定韵,恐其泛滥,特勒一书,未尝不可即驳正前人之误,亦未尝不宜但发墨守针膏肓。言自有体,何以毒詈不堪如此。岂以毛氏善骂而亦以駡反之乎。然词学不独不足比圣经贤传,而亦非史例文体关系之重。况毛氏之时,词方复兴,霞蒸云蔚,亦岂一人之见所能败坏,其言之过当甚矣。且以宋词考之,宝士之说,亦不尽然。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