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高寒、澄澹、疏俊、孤瘦、精炼、灵活十二则伯夔撰。与表圣立名少异,盖高古、疏野、实境、超诣等称,与词不相似也。而源流正变,都无发明,亦何贵此叠床架屋为也。虽其中若芙蓉作花,秋水一半,欲往从之,细石凌乱。委曲杂花欲放,细柳初丝,上有好鸟,微风拂之。神韵送君长往,怀君思深,白日欲堕,池台气阴。凄紧幽弦再终,白云愈稀,千里飘忽,鹤翅不肥。轻逸吐属非不雅隽,然不切则为陈言矣。吴子律乃以为奄有众妙,何也。

芑川词

元曾鸥江允元点绛唇云:“长亭道。一般芳草。只有归时好。”此真善言离情矣。芑川之任台阳,过相思岭,亦填忆秦娥云:“相思岭。凄凉一片离人境。离人境。白云红树,迢迢孤影。 问名乍觉乡心警。归来莫惜重寻省。重寻省。峰峦一样,两般情景。”用意与鸥江相类,嗟乎,令威化鹤,岂知其竟不归来耶。又过涵江江城子云:“远山如画暎晴沙。乱飞葭。不闻鸦。但有一双柔橹响咿哑。九十九湾人未到,鸥鹭惯,识归家。 红楼隐约露红牙。日初斜。树重遮。几度随风,吹出笑声哗。梁燕双栖情自乐,孤雁影,落天涯。”写景如绘,彷佛红船问渡时也。予壬子于役漳平,载经此地,兴怀离索,并感雅制,乃填忆秦娥云:“轻舟渡。故人当日填词处。填词处。远山如画,一双柔橹。 飘零双燕真凄楚。孤鸿觅食尤辛苦。尤辛苦。天涯海角,何心怀古。”前半即用芑川语。芑川时与肖岩同行,故有双燕之句,若怀古则指其莆田四绝句也。绝句云:“鼙鼓渔阳事已非。故乡犹自说梅妃。萧兰八赋工何益,不及梨园奏羽衣。”“怀古何心吊六朝。余郎客鬓已萧萧。江山满目无穷感,却把零笺记板桥。”“去损何如比玉才。栎翁赏识出尘埃。招尤不惜缘知己,赋到寒鸦转自哀。”“陈紫方红各擅场。一编忠惠谱堪详。浮名毕竟关何事,驿骑年年去故乡。”肖岩曰:芑川阻雨桃岭,赋浪淘沙绝佳。其词云:“推枕对铜荷。一夜滂沱。行时不得住如何。窗外鹧鸪先客醒,唤遍哥哥。 匝月总晴和。今雨偏多。故乡已是隔关河。旅次途中都一样,不算蹉跎。”余过邮亭,穷寻之不可得,想浪疥吾壁,已为逆旅主人削去矣。闻芑川居台后,所作日富,兼揽小晏、大苏之胜。乃烽火厄之,波涛厄之,遗集已苍茫不可问。循览旧日书札,忍泪而尽登之。子建所谓既伤逝者,行自念也。悲夫。

白石诗说

白石道人为词中大宗,论定久矣。读其说诗诸则,有与长短句相通者。节录一二于左,略以鄙意注之,而传诸同志焉。无怪予之附会也。
韵度欲其飘逸,其失也轻。词嫌重滞,故浑厚宏大诸说,俱用不著。然使其飘逸而轻也,则又无绕粱之致,而不足系人思。
雕刻伤气,敷衍露骨。若鄙而不精巧,是不雕刻之过。拙而无委曲,是不敷衍之过。此即疏密相间之说也。故白石字雕句刻,而必准之以雅。雅则气和而不促,辞稳而不浇,何患其不精巧委曲乎。
僻事实用,熟事虚用。那人正睡里,飞近蛾绿。此即熟事虚用之法。
说景要微妙。微妙则耐思,而景中有情。寒鸦数点,流水绕孤村,杨柳岸、晓风残月。所以脍炙人口也。
短章酝藉,大篇有开阖乃妙。不酝藉则吐露,言尽意尽,成何短章。无开阖则板拙,周草窗之词或讥之为平矣。
委曲尽情曰曲。竹垞赠钮玉樵曰:吾最爱姜、史,君亦厌辛、刘,亦以其径直不委曲也。
语贵含蓄。句中无余字,篇中无长语,非善之善者也。句中有余味,篇中有余意,善之善者也。填词有一定字数,但使填毕读之,短不可增,长不可节,已极洗伐操纵功夫矣。若余味余意,则词家率不留心,故讲之为尤难。
体拘不欲寒乞。今之搜讨冷僻者,其去寒乞亦无几矣,而奈何自以为淹博哉。
一曰理高妙,二曰意高妙,三日想高妙,四曰自然高妙。自然高妙,词家最重,所谓本色当行也。

词源精湛

词盛于宋,宋人论词,精湛莫过乐笑翁。词源一书,以澹生居士刻本为善。考诸家所刻乐府指迷,即此书之下卷。而此书实名词源,不宜与沈伯时相混。若选本则周草窗绝妙好词其最也。盖在花庵词选、阳春白雪诸书之上。阳春白雪尤蹖驳少条理。

朱淑真生查子

朱淑真以生查子一词,传者疑其失德。然池北偶谈曰:是词见欧阳文忠公集一百三十一卷,然则非朱氏之作明矣。淑真又有采桑子,皆集唐宋女郎诗句,见花草粹编,此尤集句之雅谈欤。按淑真所集,校以四十四字体,上下两结句后皆多一五字句,凡五十四字。考之诸家谱律,俱不载釆桑子有此体,且黄来同押,尤为可疑,当博询知者。而湖壖杂记载一事,颇属异闻,今录之。顺治辛卯,有云间客扶乩于片石居,有女仙降,或问仙来何处。书曰:儿家原住在钱塘,曾有诗编号断肠。问仙为何氏。书曰:犹传小字在词场。或不知断肠集谁氏作也。乃又问曰:得非苏小小乎。书曰:漫把若兰方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