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与文明 -05-古籍收藏 - -08-集藏 -03-诗话

188-雕虫诗话--刘衍文-第20页

。”能将旧日女儿心态,和盘托出,细腻矜持。卷二《和孝仪看灯词》之二云:“灯街试走断红颦,新嫁桥南第几晨?夫却扶佯不要,一回低媚一回嗔。”写新妇神情,毕露无遗,而仍有所包孕,故能浅而生趣,兼雅而多韵也。又卷三《问答词》云:“受郎珍重转愁深,底样酬郎一片心?一自读郎诗句后,去年消瘦到如今!”“相逢切莫径遮拦,眼耳丛中一笑难。要识寸心相喻处,明明如月任郎看。”则语直而情深,意真而感切。夫以心相喻相推,诗中艳语,殊属罕见,唯词曲中多有佳作相传,兹姑录少许,以资比较:
顾《诉衷情》云:“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香阁掩,眉敛,月将沈,争忍不相寻?怨孤衾。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花草蒙拾》引王渔洋语,谓后三句是“透骨情语”,信然。又谓徐山民“‘妾心移得在君心,方知人恨深’全袭此”。然反其语而用之,虽稍差劲,尚有可取处。
李之仪《卜算子》云:“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似纯从古乐府化出,尚有民间清新流动气息在焉,故为后世传诵不衰。
上两词用语似明而直,顾仍有微婉曲传之妙,自是词语,与王次回诗情有异矣,细味之自知。
又相传赵孟ぽ(子昂)与管夫人道(仲姬)各有小词唱和调笑,而各种笔记所载,传闻多异。今特选录其词较完整者,异文较多者亦附于次,以供参考。
赵词云:“我为学士,你做夫人,岂不闻王学士有桃叶桃根,苏学士有朝云暮云。我便多娶几个吴姬越女无过分。你年纪已过四旬,只管占住玉堂春。”
一本“王学士”作“陶学士”,显然有误,缘桃叶、桃根,乃晋王献之妾,与陶无涉。苏东坡有侍妾朝云,所谓“暮云”者,乃用语拈连及之,非真有其人也。
管答以《我侬词》云:“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捏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别本作:“我侬两个,忒煞情多,譬如将一块泥儿,一个你,塑一个我。忽然欢喜呵,将他来都打破。重新下水,再团再链再调和;再捏一个你,再塑一个我。那其间、那其间,我身子里也有了你,你身子里也有了我!”
后者或系后来改定之稿,亦未可知也。赵管相调,虽云小词,实具曲意。又见雪樵居士《秦淮闻见录》载有芜城过客赠张大家月香嫂十绝,末首云:“吟成一字九回肠,除却温柔不是乡。但愿他生齐化土,和泥烧瓦作鸳鸯!”其用意与管夫人词同,然仍是诗语,而非词非曲也。又尝见无名氏《挂枝儿》,语更直而明,坚而定:“要分离,除非天做了地;要分离,除非东做了西!要分离,除非是官做了吏!你要分时分不得我,我要离时离不得你#ㄍ死在黄泉也,做不得分离鬼!”刚健婀娜,缠绵悱恻,除“官做了吏”一句似有文人修饰痕迹外,皆是天籁所得,间有胜于管夫人处,一般诗作,焉能得之!顾诗、词与曲之别,其与文之分界及相互间之关系,余将别有长文详之,实非寥寥数语所能尽也。
●卷二
余常谓:后之言诗者,或宗唐,或尚宋,而不读清诗,或于清诗不甚了了者,纵能作诗,亦作不好诗,或作不出好诗也。诗至清,诗之多样化始齐全,诗之艺术性始高妙,诗词曲之界限始清晰,而诗之立论亦齐头并进,各有专门之特色可观。分而言之:一、唐宋而后,诗之基调已经完成而作尽,明人欲变而各自走入歧途,清人始各纠其偏而有以胜之。二、以是清诗纵有不如前人处,而却仍有超越上代或突破前修者。三、清诗实为旧诗现代化之完成,把古堡、旧式楼层加固而增添新装者。四、故欲作旧体诗,须知清诗之构思、布局、措词、用语,尤当密察试帖之各种严谨、苛细等法则,否则,瑕疵立见,但可欺人,不值识者一哂耳。
明清交替之际,诗人亦多矣,吾特举顾炎武(亭林)、陈子龙(卧子)、李渔(笠翁)三人言之。
顾亭林,越园师于明后仅取重为唯一之诗人者。按路岯于光绪间序亭林诗,记代州冯鲁川先生之言曰:“牧斋、梅村之沈厚,渔洋、竹垞之博雅,宋元以来亦所谓卓然大家者也,然皆诗人之诗也。若继体《风》、《骚》,扶持名教,言当时不容己之言,作后世不可少之作,当以顾亭林先生为第一。”是亦重其道、重其学、重其人而以是遂亦重其诗矣。亭林诗固有不可磨灭处,然毕竟只是学人之诗,且斯时其于诗之细处尚未及检点,学而不知避忌,终不得窍也。如选本所选《酬王处士九日见怀之作》云:“是日惊秋老,相望各一涯。离杯销浊酒,愁眼见黄花。天地存肝胆,江山阅岁华。多蒙千里讯,逐客已天涯。”颔、颈两联,即犯蜂腰之病。或其时试律之矩未备,诗人亦未尝注意及之。如费密(此度)《朝天峡》诗云:“一过朝天峡,巴山断入秦。大江流汉水,孤艇接残春。暮色愁过客,风光惑榜人。明年在何处,杯酒慰艰辛。”颔联为王渔洋所激赏,然此诗后六句,全犯蜂腰之病,渔洋亦未见及也。
陈卧子,志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