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诗云:“凌波岂独说生莲,粉底弯弯剧可怜。且喜后尘多得地,只愁前路已升天。花阴立处痕长在,苔院行来印亦偏。一步一回频纳履,嘱卿切莫进瓜田。”又诵其同乡某先生席上咏醋一联曰:“秀才气味三分近,闺阁风情一半移。”亦可谓巧思俏语。每读一过,辄为失笑。
家君曰:“白发三千丈,缘愁若个长。”谪仙才语,妙在可解不可解之间。王荆公增为“澡成白发三千丈”,直是不可解矣。“眉痕只觉瘦来浓,指爪都从病后长。”孙渊如《赠内》诗,可谓哀艳。《疑梦集》亻效之云:“情飞眼角双眶绿,病染额心一点黄。”对句尚可,出句堪设想邪?惜其不读《李夫人传》耳。
宋庸字幸愚,保邑故家子。工书画,能诗,晓歧黄。沦落不偶,挈家售艺于常,不知所终。作诗规摹老杜。兹录其《书怀》五律一首:“戎马关山道,独从异国回。边城寒角动,海月夜潮来。空有怜民意,谁为济世才?临风抚短鬓,潦倒且衔杯。”
后山云:“鲁直《乞猫诗》云:‘秋来鼠辈欺猫死,窥瓮翻盘搅夜眠。闻道狸奴将数子,买鱼穿柳聘衔蝉。’虽滑而可喜。”千载而下,读者如新。因忆《菰荻对酒示友》诗曰:“只顾倾杯莫论钱,寒宵好借酒催眠。千金难买长生药,何必长生便是仙。”讵非同此理趣?
“与郎酣寝浑忘晓,鸡亦流连不肯啼。”欢娱之言,可谓工已。“最是五更留不得,向人枕畔着衣裳。”韩家自在窗中句也。同一儿女语,读之令人欲唤奈何。盖愁苦之音之感人易深耳。善乎太史公之言曰:《离骚》盖自怨生也。
“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千古胜语。妙在意与物会,籁由天成。如春阳散和,不见斧凿。后人以艰深求之,转入魔道矣。陶彭泽“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同一理味。坡老《示明上人颂》曰:“衡口出常言,法度法前轨。人言非妙处,妙处在于是。”知此论也,可以言诗。
世传浣花翁“子章髑髅血模糊,手提掷还崔大夫”之诗,可御疟鬼。予味其刚厉雄莽之气,诚哉匪诬。顾施肩吾之小鬼国家,亦足令山魈却步。又何言哉!
往闻吾友石音,诵人扇面之诗,一时讠剪索,不知出所,曾并志之。顷夜清寒,孤灯破梦,坐翻《鉴诫录》,乃识为程贺句。贺因此得名,时人呼为程君山。诗与所闻略异,或传写之失与?回更录之:“曾游方外访麻姑,说道君山此本无。云是昆仑山上石,海风吹落洞庭湖。”
酉民以舒河槎先生《笈云楼诗钞》一卷寄示,乃舒氏家藏本,欲付剞劂而未遑者也。首弁吴树梅一序,乃督学次辰时所撰,推崇特至,有“作者山川所历,例付歌吟,慨叹之怀,时烦墨素。其中长句,尤运神工。接武盛唐,流行三楚。当推大雅,自是公言”等语,价值殆可想见。予披诵一过,觉五字较胜,长句亦多瑰丽雄伟之作也。
家君曰:左氏文好谈鬼神。伯有楚灵,着墨无多,神情活现,读之使人懔忄栗欲怖。汉代乐府如唐山夫人某歌,写得精灵慌惚,雅有盲老公笔意。
屈子《天问》篇末,“彭斟雉帝何飨”以下凡十三句,便是汉魏以后七古歌行之先声。
家君曰:读古人诗,各有兴寄,即各有感触。人问王孝伯,《十九首》中以何等句最佳?王以“所遇无故物,焉得不速老”应之。予每读“前日风雪中,故人从此去”二语,为之怆恨。盖由关塞飘零,饱谙斯味也。
诗言志。车马轻裘,敝之无憾,仲氏志也。太白“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是追进一层法。又“回头语小姑,莫嫁似兄夫”,语意亦从《孔雀东南飞》中化出。退之訾其轻薄矣。
梅都官曰:“作诗无古今,欲造平淡难。”平淡云者,历彻甘苦,落尽芬华,冲然返于天人混洽之境也。老杜以超诣许陶谢二公,胸怀之高妙,要亦不可及耳。佘尝见近世之士,多摭拙易鄙俗之词,体同俳唱,平淡自许,性情妄矜。知者见之,不将冠队缨绝乎!
作诗造意遣辞是一事,押韵亦是一事。尝见多少好句,以用韵未工,都成瓦砾,良可忾也。然韵之工,非徒关于稳不稳也。凡哑响、巧拙、曲直、深浅、轻重、生熟,皆自有故,不可不知也。
家君曰:“扬子幼种豆诗,不过比兴语,喻仕宦之不达耳。张晏臣瓒旧注,必为南山君象,芜秽不治,言奸邪满朝也。语意ㄙ昧,叶氏驳之最允。元微之《连昌宫词》,“禄山宫中养作儿”等句,直是破口谩骂,不遭文致,亦云幸矣。才子之称岂不大异。
家君曰:屈平《九章》,前五后三,皆从身世着笔;第六章间以《橘颂》,文心狡狯,使人不测。老杜《同谷七歌》,弟妹之下,插入“四山多风”、“南有龙”二首,未复收到本身上,章法全祖灵均。
五溪多三王庙,神为兄弟三人。相传皆南宋名将,平苗有功,旌麾所莅,箐洞慑服。为权臣所忌,贻鸩而卒。英灵不没,往往为祟。后经敕封三天王,永享血食,患乃得寝。故俗亦呼之为“天王庙”,又以生职称之为“三侯庙”。罗子源有《三侯庙诗》云:“万缕蛮烟一战收,百年庙貌大江头。弟兄难得皆名将,士女都来拜故侯。滩水走雷龙欲起,山峰立剑树常秋。迁陵闻说英灵在,铁马金戈夜夜游。”又《出塞曲》云:“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