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策,臣甫《杜宇》再拜诗。忠臣衔愤痛切骨,后世但识琼瑰辞。”今观此篇叙鸿雁羔羊礼,有太古尊君亲上之意,为明皇设不疑。至于《杜鹃行》,乃云:“虽同君臣有旧礼,骨肉满眼身羁孤。”又云:“尔惟摧残始发愤,羞带羽翮伤形愚。”指斥骂詈,殊无致严之语,莫不皆有所主也。
《因话录》载,吴兴僧皎然工律诗,尝谒韦苏州于舟中,抒思作古体十数篇为赞。韦全不称赏。皎然极失望,明日写旧制献之。苏州吟讽,大加叹味,因语皎然云:“几至失声名。何不但以所工见投,而猥希老夫意?”余观韦集有《寄皎然》诗云:“夙慕端成旧,未识岂为疏。愿以碧云思,方君怨别余。”则知其诗名于未识前矣,岂览其乍学古体,即疑其不逮所闻邪?
老杜所以为人称慕者,不独文章为工,盖其语默所主,君臣之外,非父子兄弟,即朋友黎庶也。尝观韦应物诗及兄弟者十之二三,《广陵觐兄》云:“收情且为欢,累日不知饥。”《冬至寄诸弟》云:“已怀时节感,更抱别离酸。”《元日寄诸弟》云:“日月味远期,念君何时歇。”《社日寄》云:“遥思里中会,心绪恨微微。”《寒食》云:“联骑定何时,吾今颜已老。”又云:“把酒看花想诸弟,杜陵寒食草青青。”《初秋寄》云:“高梧一叶下,空斋归思多。”《闻蝉寄诸弟》云:“缄书报是时,此心方耿耿。”《登郡楼寄诸季》云:“迨兹闻雁夜,重忆别离秋。”《怀京师寄》云:“上怀犬马恋,下有骨肉情。”余谓观此集者,虽谗阋交愈,当一变而怡怡也。
余尝赴京师,往辞伯父,坐中举兄弟《送行》诗云:“问人求稳店,下马过危桥。”及观坡集,见《送侄安节》诗,言其伯曾有送老苏下第归蜀云:“人希野店休安枕,路入云关稳跨驴。”急难之诚,意皆相若,但字有多寡耳。余官辰、沅逾年,族弟来相视,将行,率尔送之云:“就舍勿令人避席,渡江莫与马同船。”虽鄙近不工,亦可用于畏途也。
山泽之儒多癯,诗人尤甚。子美有“思君令人瘦”。乐天云:“形容瘦薄诗情苦,岂是人间有相人。”又云:“貌将松共瘦,心与竹俱空。”李商隐“瘦尽东阳姓沈人”。掉头捻髭之苦,岂有张颐丰颊者哉!沈昭略尝戏王约以肥而痴,答以瘦而狂,昭略喜曰:“瘦已胜肥,狂应胜痴。”
晨牝妖鸱,索家生乱,自古而然,故夏姬乱陈,费无极乱楚。李义山咏北齐云:“小莲玉体横陈夜,已报周师入晋阳。”东坡:“成都画手开十眉,横云却月争新奇。游人指点小颦处,中有渔阳胡马嘶。”熟味此诗,则“吴人何苦怨西施”,岂足称咏史哉。等而下之,凡移于此物者,皆可以为戒。案:宋刻李义山诗“小怜”亦作“小莲”,与此正同,姑仍之,俟考。
曲水修禊之会,人各赋诗,成两篇者,自右军、安石而下才十一人;成一篇者,郄昙、王丰之而下十五人;诗不成罚觥者,凡十六人。今观所传诗,类皆四言、五言而又两韵者多,四辑者无几,四言二辑,止十六字耳。当时得预者,往往皆知名士,岂献之辈终日不能措辞于十六字哉。窃意古人持重自惜,不欲率然,恐贻久远讥议,不如不赋之为愈。
坡游武昌,见农夫皆骑秧马,较之伛偻而作者,劳佚相绝,尝作《秧马歌》,叙述甚详。唐子西至罗浮,始识此器,作诗云:“儗向明时受一廛,著鞭常恐老农先。行藏已问吾家举,从此驰君四十年。”亦巧于用事也。
汲长孺、段太尉,皆义勇奋不顾身之人,至于仁爱抚养,则矜怜恻怛,无所不至,所谓刚者必仁,仁者必勇也。尝观乐天云:“况多刚狷性,难与世同尘。”希文云:“吾生岂不幸,所禀多刚肠。”皆心中语也。白则有“敢辞为俗吏,且欲活疲民”,又云:“心中为念农桑苦,耳里如闻饥冻声。”范又有“寸怀如春风,思与天下芳”,《赴姑苏》云:“岂辞云水三千里,因济疮痍十万民。”与汲、段正相似。
李商隐诗好积故实,如《喜雪》云:“班扇慵裁素,曹衣讵比麻。鹅归逸少宅,鹤满令威家。”又“洛水妃虚妒,姑山客谩夸”;“联辞虽许谢,和曲本惭巴”。一篇中用事者十七八。尝观临川《咏枣》止数韵:“余甘入邻家,尚得馋妇逐。贽享古已然,《豳诗》自宜录。”用“女贽枣修”,“八月剥枣”。“谁云食之昏”,用范晔“枣膏昏蒙”。“愿比赤心投,皇明傥予烛”,用萧琛“陛下投臣以赤心,臣敢不报以战栗”。以是知凡作者,须饱材料。传称任昉用事过多,属辞不得流便。余谓昉诗所以不能倾沈约者,乃才有限,非事多之过。坡集有全篇用事者,如贺人生子,自“郁葱佳气夜充闾,喜见徐卿第二雏”,至“我亦从来识英物,试教啼看定何如”;《戏张子野买妾》,自“锦里先生自笑狂,身长九尺鬓眉苍”,至“平生谬作安昌客,略遣彭宣到后堂”,句句用事,曷尝不流便哉。
张无尽《题武昌灵竹寺》云:“孟宗泣竹笋冬生,岂是青青竹有情。影响主张非别物,人心但莫负幽明。”语虽浅近,然尝于理,乐天云“余霞散成绮,别叶乍辞风”等语,丽矣,不过于嘲风雪,弄花草而已。故《寄唐生》诗云:“非求宫律高,不务文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