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地尽,远树拂人来。”“弟兄将老别,鸿雁早秋来。”《咏史》云:“一饭哀王孙,一烹报国士。可怜丈夫身,妇人主生死。”《梦西湖》云:“舟行不及处,吟魂与梦通。西湖在枕上,西湖在卷中。”均崭新可诵。七言绝句云:“老之将至镜先知,笑我年年苦恋诗。不信但看飞雪影,半浮双鬓半沈髭。”先生一生好诗,可谓自知甚明也。先生在乾隆丙辰,召试鸿博,两次入词林,科名佳话。在都窘甚,居日南坊,屋额曰留砚堂,取典衣留砚之意,卓不可及。
郑莫齐名,郑胜于莫。《巢经巢》五古在近代为大家,较之药亭、荼村,有过之无不及,其稿乃子伯庚所书,刊刻甚精。
家荣之先生名润,明廪生。永历亡,先生奔荼山,羽衣黄冠,归隐袁家山,不入城市。康熙十四年卒。永历入滇,滇人感戴最深,节士、遗老为天下冠,顾不多传,先生其一也。居元江日,有《宝山丛篁》诗云:“种竹盈千万,城南耸宝山。天随林并绿,路碍筍频湾。古刹遮还露,苍松夹未删。桃花三两树,客至己烂斑。”又有句“苔封奇石稳,户辟白云关。”诗以人传,可以千古。
阮亭一代风雅,坛坫主盟。称滇诗人首推苍雪,又尝称禺山诗。昆明虞虞山世璎,予告还滇,卒于武陵道中。阮亭送行诗云:“两朝黄发承恩久,万里青岭拥传归。驿路近南梅信早,家山向日鹧鸪飞。”温厚之旨,虞山人品,阮亭交情,皆见矣。虞工书,刊《寄园十帖》,今不传。京师华陀庙碑,昆明龙泉观额,乃虞书仅存者。钱南园先生常自言少学虞山云。
滦州为畿辅重镇,自元时即为避暑之地。柯九思《宫词》云:“三十六宫齐上马,太平清暑幸滦都。”周宪王有炖《宫词》云:“年年避暑出居庸,北望滦京漠朔中。”皆元帝避暑事。余尝一游,俯仰今古,竟无一字,可叹!
西藏为唐吐番地,山川奥衍,物产丰富,中国之雄藩也。明末通款于渖阳,后极恭顺。惟中国治理不善,权渐移于英人。壬子六月,陆凉殷(叔桓)率滇军往定之。十月军次波密,奉命班师。叔桓以诗纪事云:“惊看菩萨笑眉颦,罗汉何须怒目嗔。儿女深情曾误我,英雄底事惯欺人。三千世界观都幻,十二屯田策枉陈。万里乌斯如敝屣,好将后果证前因。”滇军既返,藏事遂无人过问。珠崖燕云,古今同,此诗亦诗史矣。
张华堂同年好吟咏,裒然成集。余爱其“古树斜阳飞鸟倦,秋风细雨岫云归”、“杨修鸡肋亲尝早,言偃牛刀小试初”诸句,吐属固自不凡。
长岗护美诗为近日日人之杰,然与余同筵酬唱之作,不及所刻《云海诗集》也。伊藤博文来游,赋四律。有句云:“咫尺蓬莱清浅水,自兹同济屡褰裳。”乃木《金州》句云:“征马不前人不语,金州城外立斜阳。”皆不失诗人风旨。
《石遗诗话》讥张文襄师赠长冈句“武昌习悴师陶侃,”悴字不稳。愚观《广雅堂集》,则已自改为“荆州课武惭陶侃”也。文襄诗心最深,取径独别,名家也。《癸卯纪恩》十五诗,其一云:“国势须凭杰士扶,大科非比选鸿儒。阮文兆武吾何敢,忠孝专求郑毅夫。”乃派阅经济特科卷而作。余輓师联云:“宇宙垂大名,人道公是卧龙,能不负宫庭所托;天地留诗卷,我愧身非郑獬,何以应忠孝之求。”同年仁先柬余云“广雅以毅夫相期”,皆指此诗。诗题用“赋得”二字,当以梁简文《赋得桥》为始。
阮亭《秋柳》四诗,于秋柳不甚切合,而风调嫣然,传诵一时,闺中亦多和之。其裔孙谓为吊明而作,且有详注。第一首哀南京,第二首哀福王,三首哀诸臣及唐、鲁、桂,四首则伪皇后、伪太子事。然以梁园枚叔附会壮悔,《夜飞西乌》指郑成功、李定国辈,未必然也。阮亭一代之才,蕴酿含蓄,步趋唐人,真有神似之作。余尝谓空同五古之摹汉魏,迪功七绝之摹龙标,于鳞七律之摹东川,阮亭七绝、七律之摹三唐,皆有独到未可厚非。《秋柳》之作,不足为阮亭轻重,
出东华门与伯荃太史车毂相击,口占赠之,云:“暮出东华门,乱鸦噪城阙。轻车走夕阳,遥天挂新月。九市已无家,今宵何处歇?”盖有陆沈之慨焉。是夜萝游石屏南村,作文记之。句云:“树影伸日,山径折泉。河水东奔,绕城而曲。桥开水阖,将寒未枯。冬风冷时,已含春意。”醒时犹多记数语,盥后忘之。
亡友段又谷(晋宁)明经,客死京师。铁青、爱棠诸公与余资葬之。搜遗藁得百数诗,托阆仙序而传之。今七年矣,犹余一册。佳句如:“愁如春草芟难尽,债比秋云卷又来。”“黄金台畔才如海,十载相期恨已迟。”余又赠又谷三章,载《敝帚集》。当日固相赏者。
癸丑秋与铁青、爱棠、耿光及丕钧侄游西山。车停长辛店,十六年前与六弟旧游处。有句云:“一帘村酒客投宿,双鬓山花妇饷耕。”仲清以为如画,殊遇誉也。西山乃太行支脉,最大丛林曰戒坛寺,隋朝鹅头和尚开山者,本名慧聚。因寺有戒坛,高旷森严冠天下,故寺以得名。寺松亦冠天下,有九龙松、卧龙松、活动松诸名。曹震亭诗所谓“金涛骤沸诸天聋,疾雷半夜奔{丰}{隆}。每愁拔地腾苍穹,我欲跨之鞭长虹。呵叱瀛壶通,爪顽牙厉纷相攻。鲸鱼击尾襄神功,蒲牢竞吼声隆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