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打伙取乐,直弄得宝儿不敢登场,躲在戏房中,好生没兴。一宵胜会,半途而止。看串戏者因相叹曰:“人家养儿子,都是眼花,小时活宝般,养大只为要他送终守孝,出几点血泪,哭几声亲爹,以见为不绝后嗣之人。若尽像宝儿这样狂逆,做尽笑话,填别人的舌根,便死者何以瞑目?信乎,养顽子不如无子之干净快活也。”适有友人忧无子者,终日愁泣,双目俱昏。因以第五笑示之,彼矍然起悟,变忧为喜,抚掌大笑,曰:“诚如君言,吾今虽死,可以含笑于地下。”
亦卧庐生评曰:
此一回,为子者不可不读。为父者更不可不读。若其母不识字,须逐段读与他听,煞强如唤盲妇弹唱孝顺歌也。又云,富翁也该读读,之能会其意,则必教子成器,骍且角矣。
第六笑赌钱奴翻局替烧汤
凡事总由天,妄想徒然。贪求入赌费腰缠。止剩一身心不死,又抵头钱。
开赌更新鲜,房内人眠。花场取利骗留连。乌龟佳名奴代领,笑凑私缘。
——右调《浪淘沙》
佛家忏三业,贪居其首,世人只为着一贪字,坏了多少名节廉耻。凭他说得破,当局却忍不过。所以贪名的,平日志气昂,有时为贪所使,便不惜婢膝奴颜。更有贪色的,平日极方正道学,一时为贪所惑,便不惜败名丧检,常罹杀身殒命之□。至于“利”之一字,无论君子小人,都是恬淡者少,着贪者多。有等见之遂忘义,又有等见之起盗心。还有一等贪求无厌的,得了十个,便想百个。得了一千,便想一万。鄙吝刻薄,以□其贪。究竟堆金积玉,死后一文将不去,堪笑贪亦何益?这还是务本之贪,不过成一鄙夫之品,更有不务本的贪夫,痴想靠赌为业,担了自己的现物,要博他人的赊帐,双陆骰子,纸牌八□,伴伴钻弄,指望要把一倍来赢他百倍。那晓得越着了贪,越输得快。这却是谓何?只因赢的时节,只管贪赢,不肯歇手,直弄到输了才住;输的时节,不肯歇手,要贪翻本,直弄到破家荡产才住。若到破家荡产,就肯住手,这又算知机之人,及早收拾回头,犹不失为干净穷汉,却恨一等迷而不悟的,囊无半文,东顶西借,廿心写谨具□子,奉送在赌场中去。到赌极的地位,衣服也肯脱下来,儿女也肯卖出去。加一的营债,也肯结借他几票,手头越急,心里越贪;心里越贪,赌兴越浓。巴不得一超掘井,谁知赢得起,输不起,兴虽浓而胆终怯。借来的雨,不勾龙王几阵风,便吹散也。若到此才住手,已是狼狈不可言了。苟贪心不死,犹然耽恋,就像当初有人把妻房抵作赌本的故事,通做出来,这还不稀罕。
如今且说个连身子也赌下与人的笑话,非但输了身子,却赢了一个奴才美名。非但赢了奴才美名,又加利翻本,再赢了一个乌龟雅号。此单说得做赌客的没有便宜,论起开赌的囊家,圈人入局,引诱破家,引诱结债,还要勾通淘客,得利平分。只道是天下第一项的生业了,岂知贪心不足,欲要哄人,而反自哄;非但赢不得头钱,又平白地输了妻子;非但做不成窝赌的主儿,反变做一个单身的哑吧汉。颠颠倒倒,无非都断送在贪之一字上。待在下细说根由,以为好赌开赌者之戒。
话说古越双林镇上,出一个有名的浪子,叫做堵伯来,积租收贩丝货,惯走金陵。挣上千金事业,颇称小康。因堵伯来生性喜斗纸牌,马吊角,五副头,新兴京斗,无一不会。在家时节,尚碍着父母拘管,娘子闹炒,只好偷忙捉空,到赌场中去,输一两五钱之说,聊表寸敬。不意其父年高,出外不便,把丝货帐目尽交付儿子,唤其前往金陵,经营生业。堵伯来犹如奉了一道恩诏,满怀得意,星夜雇船搬取货物行李,便启行。分明像离笼之鸟,脱网之鱼,好不身松快活。有人赠他《西江月》词道:
彩凤今朝飞去,鳌鱼摆尾摇头。分明骑鹤上扬州,乐事从来未有。快把红毡铺下,连忙分派牙筹。倘然赌脚缺难求,可唤舟人相凑。
这首词,无非取乐其好赌之意。堵伯来却兴不可遏。一到苏州,泊了船,便往挑花坞去,买了几副蜡牌,放在舟中,以备不时之需。一路寂寞,行过无锡,恰遇邻舟一位客人,也喜这椿道业。遂邀到舟中,先将斗虎发利市,整整斗了三日三夜。直到龙江关方才结帐,早输了阑干之数。腰头现银有限,便把丝来凑足。□章第一义,便不顺溜。若因此小折挫,就肯悔心,这十二两之失,不为堵伯来称惜,方为堵伯来称幸矣。谁知他酷好此事,犹如古人说下棋一般,胜固欣然,败亦可喜,再没有懊悔念头。所以自到金陵之后,把丝货发与牙行,自己便钻入赌场,日里赌到夜,夜里赌到天明,无刻放空,两眼如梦。因有几个闲汉,认得他是好主顾,便勾搭他到旧院内。一个久惯开赌人家,绰号叫做臭苍蝇温阿四。谓何叫做臭苍蝇,你看苍蝇闻了腥香之气,抱定呵咂,才挥得去。又飞将来,恋恋不舍,从无饱足的日子。分明像开赌人家,见了有钱财的,便百计圈留,咂其骨髓,不咂他一个骨枯髓干,也不放他转身。比喻苍蝇,极为确论。那温阿四的嫂子,又善与人家交秽,行不端,故于苍蝇之上,增一臭字。都是那些赌客们恶薄取笑,传做美谑。
堵伯来一到其家,温阿四竭力趋奉,佳肴美酒,日日盛款。夜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