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富贵而安,不骄盈以荡其志。处贫贱而安,不窘戚以挠其节。故于应务㈡思虑精审,斯得所止之善矣。自深造之方言,君子进学优游,厌饫黙识,而自得于己,则居处者乃安。未能有得,固无可安之所,急廹而得者,虽有所居,不获所安。惟自然有得,则义理融会,悉有以居之,犹人安于居室。动作食息,咸适所便。眷焉而不离于是,处无不安,可以资深逢原矣。夫学而不能止善,无以尽事理之极,其所重者,在乎处而安也。学而不能深造,无以循进为之序,其所欲者在乎居之安也,二者可以相有,不可以相无。茍为不然,吾见其所处不能一息以自安矣。

  尝推之天下,其处最安者,风雨震凌,而大厦不动也。波涛奔冲,而砥柱不移也。屹乎泰山之镇重也,坚乎盘石之弗可转也。人能止善焉,深造焉,何以异于是。彼其巢林以栖,鸟之处而安者也,蛰以存身,龙蛇之处而安者也,而况于人乎?或乃外物惑其耳目,恒役役而不能安,内邪乱其性情,又戚戚而不得安。视其为处,反与巢蛰者不类,可乎哉?余虽未识伯固,即名堂之意,可想其人。故援曽孟书抽绎以塞请,使并行不悖。傥勉焉勿忘,则其处也将何适而弗安与。

  旁批:㈠自得之,则居之安,《孟子离娄下》:“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则居之安;居之安,则资之深;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逢其原”。

  ㈡应务,应世经务也。《颜氏家训涉务》:“肆吏民之上,不知有劳役之勤,故难可以应世经务也”。谓应时世而经纶世务也。

  

  省心斋记

  心具天地之理,人所同也。而人之等级有圣贤焉,有愚不肖焉,其归不同者,省于心与不能省之殊也。省也者,有所警悟之谓也。心为天君,虚灵善应,神明不测,宰制乎万变。有是心而无所省,其为知觉溺于情欲放逸,杂乱无以管摄血肉之躯。甚矣,人之不可不省也。一有省于心,昔焉之迷,今豁然而逹。前焉之非,后幡然而是。此古人所以有深省猛省㈠之云也。盖省之不深则蔽于浅近,而所知弗精,省之不猛,则安于茍惰,而所行弗力。故君子学道莫切于求诸心,求诸心者,莫切于惕然而自省也。

  余友沃哷彦文,好古通经,仕于清要,与时弗合,则拂袖而去。深居晏坐,澹然忘势利,取林和靖《省心诠要》读而悦之,遂以省心名其斋。

  余寓姚江,彦文自萧山操舟来访,嘱曰:“子曷记之”?余与彦文别十载,喜得一遇,其意又甚勤,且慕朋友相规之义,故乐告焉。

  夫善于省心者,遇物感触,輙有警悟,非一端而止也。举其要者言,五性至善,所宜存也。一有未存,当警悟于中,不可戕其善也。五品大伦,所宜厚也。一有未厚,当警悟于中,不可伤其伦也。有人于此,徳艺足以美其身,威仪足以表乎民,行其道,沛然而济时,晦其迹,卓然而独善,则宜自省曰:“我何为不能若是乎?彼其学术诡异,言行邪僻,悻戾而不情,谀謟而不立,至于贪者死于财,酗者死于酒,髙者危,盈者损,则亦自省曰:我不可有一于此也。虽然,省于暂者有矣。暂省而即忘,无得于心也。必其浚思宻察,处无过之地,日循月积,使方寸之间涵养熟而操存定,其体之微敛藏弗露,及妙用显行,包括六合,贯彻万事,天地之理俱全于己,其不为圣贤之归也者几希”。彦文思余言,必能省于心而兴起矣。

  旁批:㈠猛省,《朱子语类》卷二七:“曾子迟钝,直是辛苦而后得之。故闻一贯之说,忽然猛省,谓这个物事元来只是恁地”。

  

  深省斋记

  上虞等慈寺僧曰熹,居有水木竹石之幽,前直钟楼,取杜少陵“闻钟发深省㈠”之句,题其斋曰深省。吾意少陵遭时乱离,羁孤旅途,困阨其身,忧苦其情。一夕宿招提境,倐尔离氛歊,息幽静。及闻晨钟,释然神融,豁然心开,知戚欣、穷逹、得丧、聚散皆身外之物,不足挠乎其中。一时之顷,独有感悟,脱畧世累,其为深省,充然自得,乃旷逹之高致也。若夫求道者之深省,则不止乎是,亦无待于闻钟而后然者。

  余闻诸邹孟氏矣:“仁,人心也。义,人路也。舍正路而弗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㈡”。善乎说者之言曰:“令人惕然有深省处”㈢。西方设教㈣,务使其徒冥然兀坐,屏弃事物,埀首瞑目,穷日夜黙坐,其果能有所省乎?嗟夫,人生于世,明者有矣,而昧者不有所省。邪妄横生,正理湮微,莫知其所趋向也。惟其省也警觉于内,识道之机由此乎始,惟其省之深也,竦动力善之志,自不容于少懈,必求造乎极。至若省之不深,则局于浅狭,无悠逺之功,作辍靡有恒矣。是故省益深,则知益真。殆犹闻钟之际,神融心开,若醉而醒,寐而寤,则身有检束,手足百骸,统属坚定,仁心无时而不存。往来出入,咸适其宜,以应万变。而所由者皆义,斯不至于可哀矣。

  熹虽释子,雅嗜儒道,恭敬作礼,请记于余,因示以圣贤旨趣。茍欲谈空论无,固当问于其师,何至诣余而恳恳也。熹也闻吾言而深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