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行则不前,岂非大可哀哉!夫哀莫大於心死,而身死随之。盖叹其可哀之甚,欲人知可哀而自哀。苟知其可哀而自哀,未有不痛哭流涕,而自省自怨自艾而不能自已者矣。若自哀自求,反身而诚,则乐莫大矣,何惮而不为乎?然心又为事之本,失其路由失其心,故又推本於心而言之,以为人之本心根於性命,非若鸡犬之为外物者然。今之人有鸡犬放,则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爱外物之至轻,而忘夫身心之至重者,岂为难知哉?弗思之甚矣耳。然求放心者,学问而已矣。何谓学问?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皆学问,所从事於斯者无他,求放心之道,在此而已矣。知以开其心,行以恒其心,知行并进,觉其明,去其蔽,而放心自存。存其心即所以存其性,成性存存而道义出,万化行。是学问者,非求放心之道乎?心存而义出,居无不安,行无不利,是向之可哀者,今则反为大乐矣。或谓求放心即学问之道,或谓求放心而后可学问,则未有不至於以心求心,累其天君,憧憧往来,朋从尔思,而心愈放愈远矣。此章即孔门博学笃志,切问近思,仁在其中之指。明道先生亦曰:「圣贤千言万语,只欲人将已放之心反复入身来,自能寻向上去,下学而上达也。」学者所当猛省慎思,不可失之过,失之不及,至於忘助之病也。吾虽老矣,愿与诸贤共勉之。
  
  韶州明经馆讲章
  
    孟子曰:「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也。亲亲,仁也,敬长,义也。无他,达之天下也。」
  
  这章书是孟子直指人之良心真切处,欲人扩充之以成其德的说话。此一章血脉都在这良字与达字,此达字即他章「以其所不忍,达之於其所忍之达,即「乍见孺子入井」章扩充之义,皆是指出人人这一点初心真心,欲人就这一点心扩充之。孟子说学皆是如此,不但此一章为然。昔者吾友阳明先生论学,亦只以此良知作一个题目,欲人易知易能,亦是吃紧为人的盛心。但学者超脱的固有,间亦多有不知孟子本意全在达字上,连其师之意亦昧了,即作一场容易见成的道理看去,便以常知常觉、灵灵明明为良知,不待学与虑,不消得读书学问,路上三尺童子皆能之,岂不误了!故吾常推与阳明一体相关之义,每每与说破,则阳明之说便好了。此章言天下之事皆待学而能,待虑而知,惟有一个不学而能不虑而知者,乃为良知、良能。何以谓之良?乃天然自有之知能,不用丝毫人力,皆出於天者也。其待学而知、待虑而能者,由於人者也。何以谓之良知、良能?只看他孩提之童与其长,无不知爱亲敬兄之心,便是其良知、良能处。这个爱亲敬兄之良心似小,而系於仁义之盛德甚大,盖仁本於爱,爱莫先於爱亲,故亲亲即仁也;义本於敬,敬莫先於敬长,故敬长即义也。夫以其爱敬之一念,而便可以为仁义之大德,何耶?又不是见成的,又不是人人能如此的,虽童子亦有时打骂他父母者,及有时紾兄之臂而夺之食者,甚至又有爱己之亲而杀人之亲,敬己之兄而杀人之兄者,爱亲敬兄良知良能,岂便为仁义?亦在乎达之天下而已矣。必学问思辩以开其知,笃行以恒其知,知行并进,涵养以扩充之。由一念良知、良能之爱敬,以达於无所不爱敬。爱其亲以及人之亲,而天下无不爱之亲,则念念皆仁,仁之量可充满,而仁覆乎天下矣。敬其兄以及人之兄,而天下无不敬之兄,则念念皆义,义之量可充满,而义覆乎天下矣。此则爱敬之极功,仁义之全体,而穷理尽性之事皆达之之功也。不能达之,则爱敬之体微,仁义之机窒,其为不仁不义者多矣,又安得为良知、良能?古之人以天下无性外之物,故老老、长长、幼幼,与及人之老、及人之长、及人之幼,皆作己性分内事。故良知、良能必达之天下而后为仁义也。若以良知、良能为成性,达之为无功,则天下如何有不孝不弟不慈之人乎?且所谓凡有四端於我者,知皆扩而充之,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不能充之,不足以事父母者,何谓耶?经曰:「孝弟之至,通於神明,光於四海。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天地明察,神明彰矣。」皆由善自达之之所致耳。夫人之初生,莫不有一念之良知良能,达之则为仁为义,不能达之则为不仁不义。不仁不义则不可以为人,不可以为子,不可以为人子,则入於禽兽之归矣,甚为可惧可哀。此其系於人道之大,与今世之为文章节气,求富贵利达者,不相乾涉。吾南归过韶,谒先哲张、余二先生之祠。太守郑君德夫,昔在同志,念此邦之士向慕之久,请予诣明经馆讲明此学,以惠诸君,甚盛意也。诸君同有此良知之心,同有此志者,可不猛自思省,以求自达立人之道,以不负太守作人之盛举乎!
  
  南昌讲[义]有序
  
    颜渊喟然叹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已。」
  
   丁酉二月之吉,余北过南昌旧学,程侯资守治、陈君爵主教焉。乡进士黄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