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非知德者不能,岂穆王耄荒之时,壮心息而善念复萌乎?不然,夫子何有取也?五刑之赎,虽与舜典流宥五刑之意不同,然亦以其可疑者赎之耳。赎与流,当时或亦因人情而为之节文,并行不废,未可徒以为敛财之讦也。其曰「苗民弗用灵,制以刑」、曰「爰始淫为劓、刵、椓、黥」,岂当时肉刑已渐有不当于人情者?而况其可疑者耶?古注云:「度时世所宜,训作赎刑,以治天下四方之民。」恐为得之。
  
  穆王且未论其知德与否,但其时去先王之道未远,故吕刑一篇始终以德为用刑之本,视后世法吏但以刑绳人而不知本者远矣!至于赎之一节,如钧金束矢之类,虽非古刑,亦因流宥推类至义之尽也。
  
   问:朱子曰:「学者须是有业次,且如读尧、舜典,历象日月星辰、律度量衡、五乐五礼之类,禹贡[山川]、洪范九畴、须一一理会令透。今人只做得西汉[以下]功夫,无人就尧、舜三代原头处理会来。」垣意,尧、舜三代制度名物,恐只是天德充拓流行出来,至简至易,易知易从,无后世许多智术(□)[琐]碎处。今欲理会,亦只于本体广大精微处求之,当无不得。然古之物理,如璇玑玉衡、律吕之属,却亦有难理会者,岂吾人之本体功夫尚未至于净尽无瑕?抑亦古圣人之为另有简易之道,非如后人之所论也?
  
  以历象日月星辰、律度量衡、五礼五乐、山川九畴上理会为业次,何等烦难!非易简之学。所以文公后来诗云:「伊予昧前训,坐此枝叶繁。」又云:「发愤永刊落,奇功收一原。」乃悟易简功夫也。若理会尧、舜三代原头处只是精一执中,建中建极,括了多少礼乐制度!且五帝异乐,三王不同礼,据何者而理会之?到得致中和时,万务万化皆成。吾契所谓尧、舜三代制度名物,只是天德充拓流行出来,至简至易,易知易从者,为得之矣!见得此,须是一味体认天理,涵养本原,培灌根荄,自见花实。
  
   问:朱子曰:「荆公不解洛诰,但云:『其间煞有不可强通处,今姑择其可晓者释之。』今人多说荆公穿凿,他却有此处,若后来人解书,则又却须要尽解云云。」尚书出于孔壁,又多伏生口授,中间安得全无差误?然为后儒解释成义,便觉容易,但于艰涩强解去处,恐终阙之为是。或者又曰:「伏氏书虽不尽通,辞义古奥,为上古之书无疑。梅赜所上二十五篇,体制如出一手,平缓卑弱,不类先汉文字,深为可疑。」然自今读之,梅赜所上二十五篇者,理意浑然,又非圣人不能作也。
  
  吾但信其可信,疑其可疑,本体莫非自然,如镜不动而物自明自晦,何等洒落!荆公平生只是强,只是执拗,使事事皆如此说,则荆公何可当也?梅赜所上书,亦宜随所疑所信处读之,待镜子大明后,自当有见也。可惜荆公遇周元公有所感发,可信从而不信从也,岂非千古之遗憾欤!
  
   问:郑、卫诸诗多淫奔之词,夫子曰:「郑声淫,佞人殆。」阳明先生因欲尽为删去,以为淫奔之录决非夫子之旧,诚为独见。然观丰四章曰:「衣锦褧衣,裳锦褧裳,叔兮伯兮,驾予与行。」子思取其辞于中庸曰:「恶其文之著也。」将仲子篇曰:「将仲子兮,无踰我里,无折我树?,岂敢爱之?畏我父母。仲可怀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后世君子亦有取焉,以为畏心生而善念存矣!如此之类,俱于经典有关,谓非尽出夫子所定,恐亦不可。但桑中篇曰:「爰采唐矣!沫之乡矣!云谁之思,美孟姜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褰裳篇曰:「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溱洧篇则曰:「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蕑兮。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询吁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云云,则又实为淫奔之为者,不知何以言之?作诗者,岂或别有深意存耶?刘安曰:「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悱而不乱。」谓之不淫者,何也?
  
  子思取丰「衣锦尚絅」,乃断章取义耳!丰四章悔其不偕行而归,其与桑中、褰裳、溱洧皆淫诗,但中间诗语称士、称女、称伯、称叔、称子,未必为本人作,或当时诗人作诗讥刺,形容其情状如此,以为戒耳!惟有将仲子,于我园墙且不许其踰,?桑檀树且不许其折,而畏父母诸兄及人之多言,可谓绝之至矣!是即大序「变风发乎情,止乎礼义」者也,是为教。盖诗人之词微婉,温柔敦厚,而其意极类如此。非若后人作诗,便直说到底也。余皆宜以意观之。嗟夫!学诗之难也。
  
   问:垣昔侍坐,因诵诗论所疑,先生曰:「诗亦甚难看,比如『有女怀春,吉士诱之,舒而悦悦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厖也吠。』诸处亦便似不是贞女,不知何以又作如此解?」自今看来诚然。
  
  今观此,亦犹前章之意,帨与犬且不使之动而吠,况可污乎?文公以为凛然不可犯之意自见,是矣。盖诗人之词微婉,言不迫切,而意已独至如此。观首「有女怀春,吉士诱之」,则此诗亦是诗人作,以状女之不可犯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