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且有同志于圣人之学,而又同事而异见者,何也?如武王之伐纣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其为良知之中正明矣。乃夷、齐之叩马而谏,饿于首阳,孔子以为求仁得仁,其良知良能之真切,亦自有不可诬者。是则良知之在圣人,固亦有不同乎?将以武王为中正,而夷、齐之学稍失之偏,故所见亦偏,则孔子谓之仁者,何也?」
  
  良知岂不是人人之同然?但便须寻所知者何事。知得如孟子直指「人人爱亲敬长」这一点初心、真心、良心者可也,此即是天理。至于世间岂无紾兄之臂,德色诬语者乎?武王顺天应人,乃出于无我,乃知之中正,乃天理也。苏子谓「武王伐纣非圣人」,予曰:「此武王之所以圣也。」非圣人无我,不顾天下非议,做事不得。夷齐叩马而谏,为便打量不过,便出于有我之私,其求仁亦是仁者见之谓之仁,非知之中正、仁之全体者也,非天理也。所谓这天理硬了,安得为良知?若谓以知觉为良知,则空矣。一章血脉,全在一「良」字「达」字上,此孟子吃紧为人处,今日都孟浪看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其害岂小?前谒文公阙里,见汪得之宪副偶说出一句,云:「今日只说良知,如何不说良能?」予为之愕然。至于同事而异见者,不自求自得,如汉儒各守其专门之学,如人不知切于爱身,身有病痛,不肯博求明医,不知夫子焉不学,三人行必有我师之理耳。
  
   问:「仰思圣功,惟精处固已了,若惟一,但守此精者耳。精也者,精也,至当归一之谓也,中之的也。惟一者,一于精而不已也。惟精处苟或毫厘之未精,如夷、惠之徒,其学已到至处,岂非一乎?但以惟精之所争毫厘,故不能如孔子之大耳。敢问何如?」
  
  精一只是一段工夫,即精即一,无先无后。实见得如此便是一。精者知,一者行,即知即行,知行并进。夷、惠只惟精处差了,连惟一处亦不是。学岂易言乎哉?
  
   问:「问辩录中所谓『知觉之知,乃心之本体』,奥义未详。愚谓本体也者,乃根于性而原于天,故存而为仁义礼智,发而为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乃足以尽本体,知觉不足以尽本体也。如以知觉为本体,则如空知禅也,用智凿也,岂亦得谓之本体耶?以为何如?」
  
  人莫不有知觉,须知所知者何物,此即本体也。本体即性也,性即理也,性字文从心从生,乃心之生理,若真知心之本体,即是全体,即是中正,即是天理,即不落空落凿。今为盗贼者、杀人者,至于弒父与君者,岂不亦有计谋,亦谓之知,但非知觉之全体,便是不知不觉,不识痛痒了。故愚于大学序云:「至善者非他也,天理也;天理者非他也,乃吾心中正之本体也。」知本体便知中正。
  
   问:「中庸曰:『性之德也,合内外之道也。』故莫若动静俱定、内外两忘,乃为学之至,而君子之中庸也。闻之师曰:『慎独以养其中而和发焉。』『慎动以养其静。』其宗旨何居?」
  
  中即静,和即动,体用一原,显微无间。但静时中处不可著力,纔著力即为动矣,故慎独、慎动,都是一理。且谓「戒慎恐惧」四字,何者为静?皆是动时著力功夫,而养静养中之要在其中矣。
  
   问:「气之中正处便是理,不知其杂揉者,独非理耶?」
  
  中正即是天理,不中不正即是杂揉,即是人欲。觉之反之,即中正之本体完复矣。
  
   问:「勿忘勿助,其间乃中正处,天理见矣。这是必有事而勿正,乃集义之的也。若曰:『君子之学,集义而已。』苟非必有事则忘,正以期其效则助,皆非也。故申之曰勿忘勿助长,以状其集义之准的耳,所谓节度是也。盖既以集义为主,则此四句者,皆反复以言乎其功也,而论者以勿忘勿助为无实柄。夫既以必有事为提头,不知所谓勿正者,又将置之何地耶?凡若此类,请解释文义明白,则众论自归一;不尔,则人不求之心,而姑以传讹也。」
  
  此孟子说出千古圣人不传之秘奥,舍此则无学矣。如欲为方圆,不以规矩,是从何者为方圆?故曰「必有事焉」,此一大头脑也。然恐有事之心或过,则易至于预期其效,则所有事者反为私意,故继之以勿正。既有事而勿正矣,又恐勿(王)[正]之心或愈不及,则易至于忘所有事,亦是私意,故继之以心勿忘。既勿忘矣,又恐勿忘之心或过,则易至于助长,亦是私意,故继之以勿助长。此十三字反复交互说,如旋螺文,极为精密,只欲人不失之多、不失之少,此心在勿忘勿助之间,常中中正正,敬立而道义出矣。文公「节度」二字最好玩。
  
   问:「哀公问:『何为成身?』孔子曰:『不过乎物。』既而又避席而对曰:『仁人不过乎物,是故孝子成身。』故大学举修身之功,以修身言之也,而必曰『正心』,正心未尽也,而必曰『诚意』,诚意未尽也,而必曰『致知』,致知未尽也,而必曰『格物』。夫物也者,非他也,吾心所知之理,乃天然自有之中,而明德新民至善归一之地也。格也者非他,至其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