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惟以告颜子,而不以告仲弓诸人,盖非人人所能也。今人只说克己耳,又何曾克来?若待到知是己私时,其机已往,又安能克?惟是祗悔耳。
  
   子嘉问:「隐显无间、动静一功,子所雅言也。或者不求立其本体,而专磨炼于事,遂诋静坐者为非。夫静坐不求诸人事,而后可以言偏矣;若专用力于事而不求见本体,则与静坐之弊均矣,又何诮彼耶?不知所谓磨炼者又何物耶?况所谓随处体认天理,非专于事也,体认也者,知行并进之谓也,识得此天理,随时随处皆知行并进乎此天理也,若曰随事,则偏于事而非中正矣。毫厘千里之差,所系不细,伏惟垂教。」
  
  体认天理而云随处,则动静心事皆尽之矣;若云随事,恐有逐外之病也。孔子所谓「居处恭」,乃无事静坐时体认也;所谓「执事敬,与人忠」,乃有事动静一致时体认也。体认之功,贯通动静隐显,只是一段工夫。
  
   罗郡问:「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矣。」所谓天地者,其以天地之形体言之乎?抑以其性情言之乎?所谓易行乎其中者,其以自北而东、自南而西,而所谓东北,万物之所出也,出则有神;西南,万物之所入也,入则复命者,言之乎?其以自下而上、自上而下者,六阳生于地而极于天,六阴生于天而极于地者,言之乎?又有所谓天地交泰,不交而为否;又有所谓阳在阴中,阳逆行;阴在阳中,阴逆行者;又有所谓阴阳动静,互为其根者;又有所谓乾坤各有动静者,果皆一定不易之论乎?抑其中有出于意度,而非天道之本然也?横渠张子曰:『知此者,谓之知道;见此者,谓之见易。』先生曰:『知所有而后养所有。』是易理也,吾之所有也,非苟知之,则涵养无其地矣。」
  
   如此看似伤于支离了。认得天理,则或在天地、或在万物、或在人伦、或在卦画,无不是此天理,张子所谓「知道见易」,吾之所谓「知之养之」,皆谓此也,更有何事?
  
   周子曰:「无极而太极,太极而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夫动静一也,而为动而生阳,静而生阴,则动静各自为一物矣。谓常体不易者为静,妙用不息者为动,则所谓静极复动、动极复静者,不可通矣。夫所谓分阴分阳,两仪立焉者,其以天地之形体言之乎?抑以其性情言之乎?以其形体言之,则天主动、地主静,动静分矣;以其性情言之,则所谓阳变阴合而生金木水火土者,又何谓也?愿示。
  
  观天地间,只是一气,只是一理,岂常有动静阴阳二物相对?盖一物两名者也。夫道一而已矣,其一动一静,分阴分阳者,盖以其消长迭运言之。以其消,故谓之静、谓之阴,以其长,故谓之动、谓之阳。亘古亘今,宇宙内只此消长,观四时之运,与人一身之气可知,何曾有两物来?古今宇宙只是一理,生生不息,故曰:「动静无端,阴阳无始。」见之者谓之见道。
  
   白沙先生有言云:「静坐久之,然后吾心之体隐显呈露,常若有物。」观此,则颜之卓尔,孟之跃如,盖皆真有所见,而非徒为形容之辞矣。但先生以静坐为言,而今以随处体认为教,不知行者之到家,果孰先而孰后乎?明道先生曰:「天理二字,是某体贴出来。」是其本心之体亦隐然呈露矣,而十二年之后,复有猎心之萌,何也?意者体贴出来之时,方是寻得入头去处,譬如仙家之说,虽是见得玄关一窍,更有许多火候温养功夫,非止谓略窥得这个景象,便可以一了百了也。如何?
  
  虚见与实见不同,静坐久隐然见吾心之体者,盖先生为初学言之,其实何有动静之间!心熟后虽终日酬酢万变,朝廷百官万象,金革百万之众,造次颠沛,而吾心之本体澄然无一物,何往而不呈露耶?盖不待静坐而后见也。颜子之瞻前忽后,乃是窥见景象,虚见也;至于博约之功,既竭其才之后,其卓尔者,乃实见也。随处体认天理,自初学以上皆然,不分先后。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即随处体认之功,连静坐亦在内矣。
  
   「无在无不在」,只此五字,循而行之,便有无穷难言之妙,白沙先生所谓「高明之至,无物不覆,反求诸身,把柄在手」者是也。而或者乃曰:「无在者,不在于人欲也;无不在者,无不在于天理也。」郡窃谓此五字当浑全以会其意,不当分析以求其义。分析则支离矣。既有学问思辨之功,应不向别处走,不必屑屑于天理人欲之分析也。此紧关终身受用之地,更愿发挥,归与同志者共之。
  
  此段看得好!五字不可分看,如「勿忘勿助」四字一般,皆说一时事,当此时天理见矣。常常如此,恒久不息,所以存之也,白沙先生所谓「把柄在手」者如此。此乃圣学千古要诀,近乃闻不用「勿忘勿助」之说,将孰见之?孰存之乎?是无把柄头脑学问者,不可不知。
  
   易之所谓圆神方知,虽以蓍卦言之,反求诸身,即吾心之本体也。圣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所谓此者,固不外乎此矣。窃尝谓:孔子曰:「假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