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殊是一本中天然自有之条理,如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皆天叙天秩,不容人力安排计处,遇此亦只但体认天理,尽吾心之良知以应之而已。先儒只为于此等处,务要各各讲求,得个一定道理处他,所以反晦了道。今吾友只务涵养本源,致广大而尽精微,他日自会知得,亦自会处得,此意如何?」
  
  儒者只管去讲万殊,如看棋谱,临时机变不同,如何下手?转觉支离,异于孔门了。所以吾尝于白沙先生墓铭曰:「有孔、孟而后又开一门。」虽其间有不可概论,然大段如此。蒋生却被旧见蔽障,要须勇猛脱去。所谓脱去凡近以游高明也。道通对得好,中庸「溥博渊泉而时出之」,何谓乎?且理随时,随时变易即道也,时又安得有定本?至于平日所讲,只可到大节上,如父坐子立、君尊臣卑,然古礼亦有子冠而见于母,母拜之,父祖尸亦有答拜子孙之礼,今则不然。古者臣拜于堂下,君辞之,乃升成拜,君亦有揖臣之礼,今则不然。五帝异乐、三王不同礼,皆是随时,又何有定本?只是一个天理变动流行不居耳,如弹棋者,须看他那人动手如何,我纔动得手,只是随感而应也。
  
   经哲问:「心性图曰:『戒惧慎独,以养其中;中立而和生,易之所谓圆神方知,虽以蓍卦言之,反求诸身,即吾心之本体也。圣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所谓此者,固不外乎此矣。窃尝谓:孔子曰:「假我数年,卒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学易之功,即是洗心,若所谓观象玩辞,观变玩占,恐为大贤以下言之易,简不妙不如是也。
  
  蓍卦是易理之形见者也,在卦在心,皆是一理,因卦以感通其理,理见而心邪秽去矣。此即所谓易简之学。观象玩辞,观变玩占,即学易以感通此心之理,与洗心退藏于密一事。大贤以下学易固如此,孔子韦编之绝,又何所事乎?不但学易,凡读书皆当如此。
  
  学者功夫要见大,大者既立,而小者不能外矣。子夏曰:「大德不踰闲,小德出入可也。」若拘拘于末节,而于吾心大本全无所见,虽小节事事中虑而已,不谓之闻道矣。今之学者,多持此以律人,郡窃以为与其笃信谨守,而规模卑狭,不若见大,心泰而意思广远者之为优也。未知是否?
  
  学者须先见大,所谓大者,天理是也。然大德若不踰闲,则小德出入便中道,大德敦化,则小德便川流,知崇礼卑,原是一事,盖理无大小,卑崇故也,不可偏著。虽然,又随人气质所用不同,若吾民止多用弘大崇高之意,不讲。吾意谓天理正要在此岐路上辩,辩了便可泰然行去,不至差毫厘而谬千里也。儒者在察天理,佛者反以天理为障。圣人之学,至大至公;释者之学,至私至小;大小公私,足以辩之矣。昨潘稽勋、石武选亦尝问此,吾应之曰:「圣人以天地万物为体,即以身在天地万物看,何等廓然大公,焉得一毫私意,凡私皆从一身上起念,圣人自无此,以自无意、必、固、我之私。若佛者务去六根六尘,根尘指耳、目、口、鼻等为言,然皆天之所以与我,不能无者,而务去之,即己之一身亦奈何不得,不免有意、必、固、我之私,犹强谓之无我耳,何等私小!」二子闻言即悟,叹今日乃知如此,先正本未尝言到。
  
   田叔禾问:「气也、理也、性也,一物而三其名者也,自其流行而言曰气,自其条绪而言曰理,自其人之所禀而言曰性,举其一而可以兼其二者也,是故盈天地[间皆]气也,即理也,孔子所谓『一阴一阳之谓道』是也。阴阳运而五行分焉,其间纯驳、清浊、厚薄之不齐,皆所以凝结乎万物者也。人之生也,得其气之中焉者,上也,得其偏胜焉者,次也,得其偏而与禽兽同之者,下也,斯三者,性之所以不齐也。是故圣人与天地合其德者,阴阳不偏之谓也。其在凡民也,刚者吾知其偏于阳也,柔者吾知其偏于阴也,而阴阳偏胜之间,又有偏于木而慈、偏于火而燥、偏于土而滞、偏于金而厉、偏于水而荡,此智愚贤不肖之所以分也。是故中也者,气之常也;偏也者,气之变也。孟子曰:『人性善也。』语其常也,孔子曰:『性相近也。』语其变也,夫凡民之性既已非中,而形生神发之后,又有物欲之私以牿之,其害性也甚矣,孔子所谓『习相远』者是也。是故物欲之私非性也,形而有后者也。商纣之暴也,周幽之懦也,性之偏也,使其自孩提之时,即得圣人而教之,不习于形体之私而荡其心焉,其恶未必如是之甚也。惟其不知尧、舜之道也,是以声色货利之欲,群聚而诱之。夫以偏胜之性,而驰骛于形而后有之私,所以为天下大戮也。是故君子之养其性也,修其禀受之偏,而原于天者全矣;克其形体之私,而蔽于物者昭矣。斯二者皆所以求性之中也。」冲未有以对,请问。
  
  天地间只是一个性,气即性也,性即理也,更无三者相对。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孟子曰:「形色,天性也。」诗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则。」孔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中庸「鸢飞鱼跃」,皆是此意,舍气何处寻得道来?故曰:「乾坤毁则无以见易。」盖气与道为体者也,得其中正即是性、即是理、即是道,故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