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至之处,富庶欢康,理行第一。每去任,人吏泣送出境不絶。自宣城入为吏部侍郎,二年考覆搜举,品第伦比,时称精能,宰物之望,属于佥议。公每愿用所长,复理于外。及薨于位,知与不知,莫不相吊。上悼惜,辍朝一日,赠吏部尚书。

  公与先少保俱掌国史,撰《宪宗实録》,未竟,出镇湖南,诏以随之,成于理所,时论荣之。公出得灵粹,沛然而仁,自幼及长,未尝须臾间汲汲牵率欲及于道。温良恭俭,明智忠信,内积外溢,自然相随。自布衣至于逹宦,凡所交友,皆当时名公,将美所长,覆救所不及,三十年间,无有携间者。

  公常居中,虽有重名,每苦于饥寒,两求廉镇。时宰许之,皆先要公曰:“欲用某为从事,可乎?”公必拒之。至有怒者,公曰:“诚如此,愿息所请。”故二镇幕府,皆取孤进之士,未尝有吏一人因权势入。尝择邸吏尹伦,戆滞阙事,寮佐皆患之,因请易之,公曰:“某出京师,面诫伦曰:止可关事,不可多事。是伦适能如此,受不虚矣。”故二镇号为富饶,凡十年间,权势贵幸之风不及于公耳,苞苴寳玉之赂亦不至权门,虽有怒者,亦不敢以言议公,公然侵公。其为守道自得,皆如此类。在家无杖笞呵责,家人自化,兄弟生侄,虽絶服者,入门饮食衣服,指使其奴婢,无二等。亲戚故旧,周给所得,皆出俸钱,不以家为。于京师开化里致第,价钱三百万,讫二镇牵率满之,及在床之日,周身之饰,易以任器。京师士人,杂然言议,以为非今之有,指为异事。

  呜呼!公之徳行,可以称古君子矣。牧分实通家,义推先执,复以孱昧,叨在宾席,幼熟懿行,长奉指教,泣涕撰记,以备遗阙,以附于史氏云尔。谨状。
 
樊川文集第十五

  黄州刺史谢上表

  臣某言。臣奉某月日勑旨,自某官授臣黄州刺史,以某月日到任上讫。诚惶诚恐,顿首顿首。臣某自出身已来,任职使府,虽有官业,不亲治人。及登朝二任,皆参台阁,优游无事,止奉朝谒。今者蒙恩擢授刺史,专断刑罚,施行诏条,政之善恶,唯臣所繋。素不更练,兼之昧愚,一自到任,忧惕不胜,动作举止,唯恐罪悔。

  伏以黄州在大江之侧,云梦泽南,古有夷风,今尽华俗,戸不满二万,税钱才三万贯。风俗谨朴,法令明具,久无水旱疾疫,人业不耗,谨奉贡赋,不为罪恶,臣虽不肖,亦能守之。然臣观东汉光武、明帝,称为明主,相继联五十年,当时以深刻刺举,号为称职,冶古之风废,俗吏之课髙。于此时,循吏卫飒、任延、王景、鲁恭、刘寛、陈宠之徒,上一县宰,独能不徇时俗,自行教化,唯德是务,爱人如子,废鞭笞责削之文,用忠恕抚字之道。百里之内,勃生古风。凡违众背时,徇古非今,王者公侯尚难其事,岂一县宰能移其俗。止盖人为治古之人,法为一时之法,治以之教教之,即治古之人;以一时之法齐之,即一时之人。

  国家自有天下已来,二百三十余年间,专用仁恕,每后刑罚。是以内难外难,作者相継,土地甲兵,权柄号令,尽非我有。终能擒之,此实恩泽慈爱,入人骨髓,俗厚风古,不可揺动。今自陛下即位已来,重罪不杀,小过不问,普天之下,蛮貊之邦,有罹艰凶,一皆存恤。圣明睿哲,广大慈恕,逺僻隐阨,无不欢戴十四圣之生育,张二百四十年之基宇。臣于此际为吏长人,敢不遵行国风,彰扬至化。小大之狱,必以情恕;孤独鳏寡,必躬问抚。庶使一州之人,知上有仁圣天子,所遣刺史,不为虚受。蒸其和风,感其欢心,庶为瑞为祥,为歌为咏,以禆盛业,流乎无穷。在臣心之则然,岂材术之能及,无任感激悃恳血诚之至。谨奏。

  贺平党项表

  臣某言。伏奉三月二十七日勑,党项剪除,北边寜静,华夏同庆,道路欢呼,臣诚庆诚抃,顿首顿首。伏以上天有震耀杀戮,王者有攻讨诛夷,是以不暂讨者不久宁,不一劳者不永逸。伏以自古夷狄处中华,未有不为患者。春秋时长狄攻鲁,北戎病齐,破卫陵燕,侵秦挠晋。西汉赵充国纳先零于内地,东朝马文泉置当煎于三辅,自后炽大,侵乱关中,战争十年,骚扰四海,陵逼京邑,发掘园陵,段颎不生,终不能灭。后至曹公,因匈奴衰弱,分为五部,处在汾、晋,散而居之。元海杰然,首乱华夏,中原丧没,凡数百年。国朝贞观之初,突厥破灭,太宗惑彦博之利口,忽文贞之成算,处其降众,置于河南,不数十年,果残燕、赵,兴师命将,输榖馈财,天下骚然,始能殄灭。是知今古夷狄处在中土,未有不为乱者。

  伏以党羌杂种,本在河外,生西北之劲俗,禀天地之戾气,为西戎所蹙,举种来降,国家纳之,置于内地。爰受冠带,兼伏征徭,角觡既成,抵触是务。天寳、至德之际,北燕偏重去声,中原一掀。大暦、建中之际,逆胡余波,巨盗再起,党羌因此,亦恣猖狂。兎伏鸟飞,为戎虏之耳目;狼心枭响,作郊畿之残贼。比以回鹘未殄,吐蕃正强,且须覊縻,未可重撅。于是边疆日骇,种类岁繁,每至劲弓折胶,重马免乳,以魁健之质,张忿鸷之凶,劫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