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或曰:前所谓刑者政之属,诚然矣。而吾子复并列之,何谓也?
  曰:因先儒之言从而论之,不遑变易耳。其旨既明,其辞虽在,奚有害子事哉?
  曰:敢问吾子之列礼、乐、刑、政之物,仁、义、智、信之用,尽于吾于之言乎?抑有所遗者乎?
  曰:凡予所言者,大也,不及其细也;略也,不及其详也。从其类而推之,苟合乎礼、本乎圣者,皆是也。奚待于之尽言哉!

礼论第六
  或曰:《乐记》曰“圣人作乐以应天,制礼以配地,礼乐明备,天地官矣”,又以天地卑高,动静方物,在天成象,在地成形。以为礼者,天地之别也。地气上齐,天气下降,阴阳相摩,天地相荡,雷霆风雨,四时日月,百化之兴,以为乐者,天地之和也。由此观之,则礼乐之比隆竟大,盖已着矣。而吾子统之于礼,益有疑焉?
  曰:彼以礼为辩异,乐为统同,推其象类,以极于天地之间,非能本礼乐之所出者也。礼也者,岂止于辩异而已哉?乐也者,岂止于统同而已哉?是皆见其一而忘其二者也。
  曰:古之言礼乐者,必穷乎天地阴阳,今吾子之论,何其小也?
  曰:天地阴阳者,礼乐之象也;人事者,礼乐之实也。言其象,止于尊大其教;言其实,足以轨范于人。前世之言教道者众矣,例多阔大,其意汪洋,其文以旧说为陈熟,以虚辞为微妙,出入混沌,上下鬼神,使学者观之耳目惊眩,不知其所取,是亦教人者之罪也。
  或问:孟子曰“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辞让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孟子既言人皆有仁义之性。而吾子之论独谓圣人有之,何如?
  曰:孟子以为人之性皆善,故有是言耳。古之言性者四:孟子谓之皆善,荀卿谓之皆恶,扬雄谓之善恶混,韩退之谓性之品三:上焉者善也,中焉者善恶混也,下焉者恶而已矣。今观退之之辩,诚为得也。孟子岂能专之?
  曰:性之说既尽之矣,然其以礼与仁、义、智并列,何如?
  曰:是皆据世俗而言,不及为之统率耳。辞让者,义之一节也。又淳于髡问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则援之以手乎?孟子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乎,权也。夫权,智之动,义之会也。详孟氏此言,则义而智者,不在先王之礼欤?
  曰:孟子据所闻为礼,以己意为权,而不渭先王之礼,固有其权也。自今言之,则必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亦礼也。《丧服四制》曰:“父在为母齐衰期者,见无二尊也。……百官备,百物具,不言而事行者,扶而起;言而后事行者,杖而起,身自执事而后行者,面垢而已。秃者不髽,伛者不袒,跛者不踊,老病不止酒肉。凡此八者,以权制者也。”若是,则先王之礼岂无权乎?然其上文则曰:恩者,仁也;理者,义也;节者,礼也;权者,智也。于此则是言之者惑矣!其所谓恩者,为父斩衰三年也;所谓理者,为君亦斩衰三年也。若兹二服与父在为母齐衰、扶杖、面垢、不髽、不袒、不踊、不止酒肉之事,非礼何以着之?自今言之,则必总四制以为礼,而分仁、义、智于其间可也。
  或人变色而作曰:善哉!吾于之论乐、刑、政、仁、义,智、信咸统于礼也。其始得之于心欤?抑尝闻圣人之言及此者欤?
  曰:予闻诸圣人矣。《礼运》记孔子之言曰:禹、汤、文、武、成王、周公,此六君子者,未有不谨于礼者也。以着其义,以考其信,着有过,刑仁讲让,示民有常。其下文曰“礼者,君之大柄也。所以别嫌明微,傧鬼神,考制度,别仁义,所以治政安君也”。周公作六官之典,曰治典,曰教典,曰礼典,曰政典,曰刑典,曰事典,而并谓之周礼,今之札记其创意命篇有不为威仪制度者,《中庸》、《缁衣》、《儒行》、《大学》之类是也。及其成书,总而谓之《礼记》,是其本传之者,亦知礼矣。不独此二书而已也。韩宣子适鲁,见《易象》与鲁《春秋》曰:“周礼尽在鲁矣”,则当时亦谓《易象》、《春秋》为礼经也。故知礼者,生民之大也,乐得之而以成,政得之而以行,刑得之而以清,仁得之而不废,义得之而不诬,智得之而不惑,信得之而不渝。圣人之所以作,贤者之所以述,天子之所以正天下,诸侯之所以治其国,卿大夫士之所以守其位,庶人之所以保其生,无一物而不以礼也。穷天地,亘万世,不可须臾而去也。
  或曰:《曲礼》谓“礼不下庶人”,而吾子及之,何哉?
  曰:予所言者,道也。道者,无不备,无不至也。彼所言者,货财而已耳。谓人贫富不均,不可一以齐之焉。然而《王制》曰:“庶人县封,葬不为雨止,不封不树,丧不贰事。”此亦庶人之丧礼也。庶人春荐韭,夏荐麦,秋荐黍,冬荐稻,韭以卵,麦以鱼,黍以豚,稻以雁,此亦庶人之祭礼也。既庶人丧祭皆有其礼,而谓“礼不下庶人”者,抑述《曲礼》者之妄也。

礼论第七
  或人敢问:礼之所兴,自于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