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察;或悲哀怯懦,容贷奸宄,以为慈爱;或急征横赋,多方揉索,怀聚畜积,以为强国;或时吉士功,驱人为卒,用于无用,以为豫备。若是类者,非礼之政也。
  或为横裂鼎镬,炮烙菹醢,剥面夷族,以威天下。若是类者,非礼之刑也。
  曰:子所谓礼者,为之节之者也。若是三者岂无为之者乎?岂尽无其节乎?
  曰:夫所谓者,先王之为也。所谓节之者,先王之节也。先王之所以为而节之者,非妄也,必有仁、义、智、信之善存乎其间矣。不念古昔,不师先王,是皆妄为也,妄节也,君子不以为礼也。
  或曰:乐、刑、政皆礼也,先儒之述何以不止于礼而言礼、乐、刑、政?
  曰:乐、刑、政虽统于礼,盖以圣人既别异其名。世传已久,止言礼,则人不知乐、刑、政,故并列之,使人得以兼用。然首之以礼,而乐、刑、政次之,意者谓乐、刑、政咸统于礼欤!譬诸孔门四教曰文、行、忠、信,忠、信岂非行乎?盖以止言行,则人不知忠信,故并列之。然先之以行,而次以忠信,谓忠信咸统于行也。
  然则所谓仁,义、礼、智、信者,亦犹是哉?
  曰:非矣。乐、刑、政者,礼之友也,未尽于礼之道也。其本存焉,亦犹忠信者未尽于行也。举礼之本,而与乐、刑、政并列,可矣。今言乎仁、义、智、信,则礼之道靡有遗焉。礼与仁、义、智、信岂并列之物欤?仁、义、智、信者,实用也。礼者,虚称也,法制之总名也。然而所以与仁、义、智、信并列,而其次在三者,意者谓虽有仁、义、智、信,必须以礼制中而行之乎?
  曰:郑氏注《中庸》性命之说,谓“木神则仁,金神则义,火神则礼,水神则信,上神则智”,疑若五者并生于圣人之性,然后会而为法制,法制既成,则礼为主,而仁、义、智、信统乎其间,若君臣之类焉。
  曰:尔谓礼之性果何如也?
  曰:岂非能节者乎?有温厚、断决、疏达、固守之性,而加之以节,遂成法制焉。
  曰:节之者,义之性也。义断决而从宜,岂非能节者哉!法制之作,其本在太古之时,民无所识,饥寒乱患,罔有救止。天生圣人,而授之以仁、义、智、信之性。仁则优之,智则谋之,谋之既得,不可以不节也。于是乎义以节之,节之既成,不可以有变也,于是乎信以守之。四者大备,而法制立矣。法制既立,而命其总名曰礼,安有礼之性哉?郑氏之学,其实不能该礼之本,但随章句而解之。句尔则东,句西则西,百端千绪,莫有统率。故至乎性命之说,而广求人事以配五行,不究其端,不揣其末,是岂知礼也战?
  或曰:《月令》之推五性亦然矣。何如?
  曰:月令之书,盖本于战国之时吕氏门人所作,至唐增修之,未足以观圣人之旨也,后之人见仁、义、礼、智、信列名而齐齿,谓五者之用,各有分区。故为仁、义、智、信则不取于礼,而人其私心为礼,则不能辩仁、义、智、信,但以器服物色,升降辞语为玩,以为圣人作礼之方,止于穷奢极富,炫人听览而已矣,行其事不知其本,规其象不知其意,因谓礼有质文,可随时而用;先王有作,我可以作;先王有变,我可以变,而不知先王之所以作而变者,有所为也。此之所以作而变者,复何以哉?苟礼之所之,止于器服物色、升降辞语,而无仁、义、智、信之大则,是琐琐有司之职耳,何圣人拳拳之若是乎?郊特牲曰:“礼之所尊,尊其义也。失其义,陈其数,祝史主事也,故其数可陈也,其义难知也。知其义而谨守之,天子之所以治天下也。”
  或曰:吾子所称先儒并列礼、乐、刑、政及仁、义、礼、智、信之意,曷以知先儒之意果若吾子之言乎?
  曰:以予度之,先儒之意,当若是也。若是,则善矣,或异于此,则先儒之言者,皆不知礼而妄言也。予何咎哉!
  曰:先儒既并列之,而吾子乃论而为一,敢问何谓也?
  曰:并列之使人记其条目,用之而不遗,先儒之事也;论而为一,使人知其本根,学之而不失,予之志也。
  或曰:前所谓节其和者,命之曰乐;行其怠者,命之曰政;威其不从者,命之曰刑;温厚而广爱者,命之曰仁;断决而从宜者,命之曰义;疏达而能谋者,命之曰智;固守而不变者,命之曰信。徇是而言,则七者似皆礼之别名也,何以乐、刑、政则谓之支,而强其名;仁、义、智、信则止谓之别名也?
  曰:乐、刑、政各有其物,与礼本分局而治。十二管,五声八音,干戚羽旄,乐之物也;号令官府,军旅食货,政之物也;鈇钺刀锯、大辟、宫、刖、墨、劓、剕、鞭、扑、赎,刑之物也。是三者之物,与饮食、衣服、宫室、器皿、夫妇、父子、长幼、君臣、上下、师友、宾客、死丧、祭祀之目少异,故得谓之支而强其名也。夫仁、义、智、信岂有其物哉?总乎礼、乐、刑、政而命之,则是仁、义、智、信矣。故止谓之别名也。有仁、义、智、信,然后有法制。法制者,礼乐刑政也。有法制,然后有其物。无其物,则不得以见法制。无法制,则不得以见仁、义、智、信。备其物,正其法,而后仁、义、智、信炳然而章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