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眉眼高低。

恶虎说:“我不吃酒了,醉极了。就收拾床铺,我合吴孝一铺罢。”吴孝说:“旁里有人,我可害嚣。”恶虎说:“小厮们都出去罢。”众人哄的声都散了。

众家人都散了,主人家也去了,吊了恶虎合吴孝。扑喇就把门关了,待了一霎静悄悄,屋里也没银灯照。李蝎子把家人劝酒,又给那清唱的酬劳。

李蝎子把众管家合清唱都让在厢房里,着他吃酒,他才回家去了。众人方才吃酒,好像主人叫了一声;家人止了喧哗,听不见动静,便又吃起酒来了。

一屋人闹嚷嚷,你一盏我一筋,矮矮的就把小曲唱。一吃吃到三更半,灌了好酒一大缸,主人官还把客官让。忽然听的扑通一声,好像是倒了堵高墙。

众人唬了一惊,说:“是什么响?”跑出去主人窗外一听;并无动静。王成叫了一声吴孝,不答应;又叫,又不答应。一伙人异极了。

一伙人闹吵吵,捶窗户把门敲,管家又把主人叫。一个说是醉的狠,一个说是睡熟了,拿杠子才把门来拗。拗开门一齐去看,一个个魂散魄消!

不看还好,拗开门一看,却唬的目瞪痴呆!只见那恶虎头在地下,肚子开了膛,肠子满了一炕。吴孝死在地下,口里咬着个人心。

一些人好慌张,割了头刨了肠,血淋淋并无个人模样。地下躺的是吴孝,一把钢刀丢在旁,将人心咬在朱唇上。脖子上绳拴一扣知是他自己悬梁。

看了看,吴孝那脖子上半截带子,梁上还有半截,才知道是跐着椅子上吊,坠断带子吊下来,撞倒那椅子,那样响亮。

活把人异样杀,杀了人吊自家,不知他是因着嗄。只怕是嗔人挑戏,他何至就把头割下?参详遍不知就里,看架势是个仇家。

不一时,李蝎子出来一看,唬的战抖抖的,便叫王成来问。王成跪下,磕头哀告,遂禀道:

一月前到我庄,又少年又在行,一心跟我去学唱。如今也会三四板,为人又好弄娇腔,睡觉不合人一盘炕。昨日说他休来罢,死活的跟在腚旁。

“我昨日嗔他跟着,他只是待来,谁想他做出这样事来。”蝎子说:“休要动着,我去请官来相验。”

天未明写报单,往城里报县官,从头至尾说一遍:怎么吃酒怎么唱,怎么两个要同眠,开门已见头两断。王知县从头看罢,挣了脑胆战心寒。

王知县见了报单,唬了一惊,即刻上马前来相尸。不多一时,到了庄里,蝎子接进去看了,遂把王成问了。便问赵家家人:“他那仇人是谁?”

这样事是何如,不是仇人是什么?这机关叫人参不破。赵家家人忙跪下,说他仇人也是多,不知这是那一个。别的是陈人旧事,惟有商家新犯干戈。

家人说:“仇人虽多,都久了,就商家是个新仇家。望老爷详情。”王知县便抽了一支签,去叫商臣、商礼。

王知县动疑心,叫商礼合商臣,着他两个亲来认。公差即时跑了去,以前以往诉原因,老爷要把相公问。兄弟俩听这话相,也是猜了八分。

说差人:“您坐下,俺去去就来。”一行走着,大相公说、:“每哩是咱妹子么,但只是他可怎么能呢?”二相公说:“是他不是他,杀了就好。”二人禀了母亲,又叫上了几个族人出来,同差人起了身。

兄弟俩甚喜欢,不像是去见官,好似去赴琼林宴。妹妹不知何处去,想是他来报父冤,但他软弱何能干?若别人替咱出气,我把他供养佛前。

两人欢欢喜喜,走的好不有兴。二十多里路,一霎到了。老王看见说:“你如何着人来杀了赵春元?”大相公说:“若有人能杀他,生员也肯托他;但只是无人可托。”

打官司打半年,守父丧闭了门,门外事情全不问。生员若能杀恶虎,也要割头*(左巴右刂)了心,但不知情难承认。未知我识与不识,我且去看是何人。

老王叫他去看,进门一看,果然是三官,穿的是员外少年的一身道袍,二相公的一双旧鞋,那把刀子且是祖辈传留的一把短刀子。尸也没挺,还像活人。

我妹妹实是贤,不言语报仇冤,全胜人间男子汉。爹娘生成人两个,名色叫做是儿男,那里跟上你一半!看见你满面羞愧,又好似刀刺心肝!

二相公叹罢,面来禀官说:“原是生员的妹子。”老卫大惊说:“呀!是个女的么?”相公答应:“是。”老王起来,又去看验,叫人剥下鞋来,带出来许多棉花套子,才露出了一双金莲。

身穿着青道袍,两腿用毡袜包,鞋里都是棉花套。浑身都是绳子绑,一根皮条束了腰,上边拴着皮刀鞘。不知他安排几日,寻思了几百千遭。

老王说:“既是个女人,必是你们主使;不然,怎么做出这样事来?”大相公躬身禀了一遍:

那一日是元宵,把妹子不见了,井里树上都寻到。又不知是寻了死,又不知是开了交,不敢言恐怕亲朋笑。谁想他满腔忠义,能把这冤恨全消。

“尸灵在此不雅,生员领去罢。”此时赵恶虎的儿子已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