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满堂,小儿没死,大儿没亡,四十的儿子认父,久别的妻儿进房,一伙小厮参见,一群丫头铺床,忽然成了太爷,不是昨日老张。说不尽、学不出来的喜欢,不觉的泪珠儿,赶点子往下淌。

夫妻哀伤了一回。三个儿来磕头,又是官娘子来磕头,以后是家人媳妇来磕头,又以后是管家小厮参见,乱烘了半日。张诚才问:“俺娘呢?”张炳之说:“死了一年多了。”张诚听说,叫了声亲娘,倒在地下,绝气而亡。大家失色,摸弄了许多时,才还魂过来,恸哭不止。张讷也着实哭的恸切。

[清江引]来到家,指望你说声好,生死离别谁知道?不记往前仇,恸哭伤怀抱,为儿的像张讷天下可也少!

不说二人哀哭,且说李氏死了,倒省了许多调停,那旁人都说他死的恰好。后来张老爷供给着他两个读书,大的会了进士,小的中了举,张炳之八十还在,岂不是福呢?

怕婆子天下也不少,张炳之谁能到?三儿都做了官,且是人人孝,还是他祖宗积行的好。

[西江月]因贤孝弟,好心肠感动青天。不是神鬼共撮攒,那得父子相见?谁似他一门贤孝,说起来个个悲酸。人家兄弟有多般,这一个样子请看。

词宜音调清,白宜声色象;止有一分曲,借尔十分唱。



翻魇殃



第一回 仇尚廉贿卖侄妇 土条蛇造言诬良

[西江月]人只要脚踏实地,用不着心内刀枪,欺孤灭寡行不良,没娘的孩子自有天将傍。天意若还不顺,任凭你加祸兴殃;祸害反弄成吉祥,黑心人岂不混帐?

这人生祸福,俱是老天作主,在不的人作弄。那一等无知的小人,见人家有碗饭吃,就嫉妒他,有点不好,就加点祸给他,殊不知你做着天来么?

[耍孩儿]劝人生莫弄歪,休嫉妒休卖乖,头上自有青天在。万事不由人计较,一生都是命安排,害别人反把自己害。若自己不寻苦恼,那里有苦恼寻来?

今日我说一件故事给列位听听:话说陕西凤翔府扶风县,有一个人姓仇名仲号是牧之,原是庄农人家。娶妻陈氏,早死了。撇下一个女儿,叫大姐。他又娶了一个继室,姓徐。生了两个儿子:长男仇福,次男仇禄,俱年小。惟有大姐十二岁,性子极不好,他老子因他泼,所以不大喜他。

仇大姐性子乔,事儿不值个破瓢,开口就合爹娘闹。父亲心里大不喜,说这个妮子把气响,做媳妇一定极不孝。叫人家休退打骂,岂不着父母担嚣?

给他找了个婆婆家,姓谢,在宝鸡县住。离家大远的,任他作甚么精,我且听不见。且是上无公婆,下无妯娌,家里有五十亩地。大姐只十六岁,就叫他娶了。若有婆若有公,或者有嫂并有兄,还怕他不大通人性。止有女婿人一个,或者他俩平打平,谁打过谁来谁得胜。况且是路途遥远,捞不着上门告诵。

从大姐出了嫁,来家走了两次。每遭来家,一点合不着他的意思,就使出来,因此整年的没人搬他。倒是他后娘过意不去,着人搬了他来,待了半年,又不好了。

仇大姐怒开言:是绸袄是纱衫,何曾给俺做一件?找了个汉子一千里,整年没人理之焉。来家只吃您两碗饭。一般都是你的儿女,拿着俺大不相干!

把他娘数喇了一场,使性子去了。仇牧之见他如此,越发恼他,从此不来往。待了几年,大姐生了一子,才五六岁,女婿忽然长病死了。他爹去吊丧,倒还替他发愁。

看见女儿泪两行,不料他姐夫早命亡,我儿可将谁依傍?外甥方才五六岁,你又年小怎承当?如今是该怎么样?添上块忧心大癖,倒教我昼夜愁肠!

大姐说:“俺爹你放心。就难些也罢,们哩还待另嫁哩么?他在时,我还嫌他带累我哩。那不,五十亩地倒卖了十亩,有他待中甚么用!”

叫爹爹莫愁肠,好歹的出了丧,济俺娘们往前撞。还有四十亩薄喇地,也还打他几石粮,料想也还没妨账。他虽然是个男子,我却还嫌他胡铺囊。

仇牧之说:“这等我就放心了。”腰里掏出五两银子,料理着出了丧,才家去了。大姐从此当家过日子,就走不的娘家了。

只为着家没人,千年不上娘家门,他后娘常送盒来问。过的个日子虽不富,粗布衣裳细绢裙,俭年也不曾断了园。又给他儿娶了媳妇,却方才有了替身。

待了十来年,给他儿娶了媳妇,才像家人家了。忽然那一年陕西大乱,贼头郑六虎来扶风放抢,掳了许多人去了,就有仇牧之在内。大姐听的说他爹被掳,才来家看了看。

来到家合他娘,抱着头哭一场,枯坟坛就是他家样。说俺爹爹既被掳,又不是对敌中了伤,将来还有个回家望。说了些宽心好话,又带着劝他令堂。

大姐说:“娘也不必常哭,焉知后日不回了家?像我待不过了么?”母女说了一宿话。因着他儿家年小,到了明日,就家去了。住一宿回去了,十年来家走一遭,临行又把泪儿吊。人都说这一次没了老子,倒省了许多吵合闹。早起来没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