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曾见这样酒!两个解子三口一盅,两口一盅,说说笑笑。鸿渐也不做声,只自斟自饮。一霎又是饭到。两个说这样饭,咱也是捞不着吃的。一个说这馍馍我能吃十个哩。一个说我也吃七八个呀。二人吃完了,看了看那天说日头晌午大转了,还可以走三四十里。一个老婆子出来说着人凑银子去了。姑奶奶说,天晚了,宿了罢。

家里有几两银子可还不勾,找着主又粜上千石黄豆,等一等好叫他把钱去凑。张大叔盘缠是小事,要把公差酬一酬。在这里歇上一晚,姑娘说,咱家里有的是好酒。

两个解子正没吃勾,听说甚喜。便说奶奶吩咐,怎敢不依!可只是扰的太多了。给张相公凑盘费罢了,俺两个没正经。两个回过头来说造化造化!想是要给十来两银子。吃他的好酒好东西,再给扁上十两银子,这不是个美差么?不一时,又端上围碟来,抱出一大瓶酒来,说放在这里,随便好吃。两个坐下,斟上酒。一个碟里拿出一个果子来说这是甚么?又拿起一个来说这又是甚么?咬咬尝尝,说甜。咱收拾起两个来,到家问问是啥东西。闻闻尝尝,好似猢狲一般。鸿渐暗笑。两个说咱三人猜枚。鸿渐说我不入令。李虎说相公不要怪俺,俺两个都是草包货。我给张相公斟一盅。鸿渐说我自斟罢。两个啕啕叫叫,猜枚化拳,一霎大醉。张龙跌在椅子底下,李虎去拉他,也跌倒了。口里还吆吆喝喝,三个五个爬查起来说咱不吃罢。张相公,咱睡罢。张龙说一张床甚大,咱三个就在一头罢。张相公在中间里,把咱三个的手都拴在一处,休叫张相公自己受苦。拴完,李虎大吐,吐了一大堆。张龙呼呼的大睡,灯也没吹。忽听的门响,鸿渐一看,乃是舜华来了。指着绳索说开,开!脖子上的,手上的都落下来。伸过手去,把鸿渐轻轻提过来。鸿渐跟着出了大门,见一个走骡在旁边,舜华牵过来,老婆子扶着他上去。才说受罪的官人,无良心的官人,你也上来。鸿渐也爬上去,其走如飞。忽忽的风响,不多时,便说官人下去罢,这就是你发迹的去处了。鸿渐下来,舜华已不见影了。鸿渐睁开眼,观望四面,一片昏黑,又不知这是个甚么地方[西调]多情送我到荒郊路,回了回头那俏影儿全没。闷煞人,叫俺泪点儿流不住。看了看那星儿密密,树色儿还乌。听了听谯楼上,更鼓冬呀冬呀,又一声里冬呀,像是三更有馀。走了些高高下下,一片的模糊。端详那树木庄村,从来无见,自¨、儿不熟。半夜里叫俺慢慢惶惶那里去?

俺只得坐在地下,定醒一回罢了。

想你那模样儿俊,感念我那好心的人。不着你,我披枷带锁何时尽?但只是你既疼我,就该给我一个安身,可怎么半路丢下,全没有一丝的情,半点的恩?连夜不睡,乏困的我难禁。又不知是那府的境界,那县的乡村?俺如今流落他乡,将谁投奔?

眼望见有个庄儿,待俺走将进去,找个门楼底下,且歪倒睡睡,也解解连夜的困乏。走下。且说那张龙醒来,摸了一把,说呀,张相公那里去了?把李虎踢了两脚,说快起来,不见了犯人了!李虎睡梦里答应说拴在胳膊上哩。张龙又踢了一脚,才坐着抹眼张相公不见了。李虎说这么一家人家,料想不妨。待俺去寻他一寻。抬起头来说呀,满天星斗,那房屋都无了!说这不像是山坡里么?为甚么浑身冰凉?

[劈破玉]俺昨晚只吃的稀糊烂醉,睡醒了冻的来像两个乌龟,睁开眼却在这山坡里睡。待说是个梦,怎么还哕了一大堆?不见了床铺,不见了楼宅,那去了他哥哥,也没了他妹妹?既然是会变,必定也会飞,也是颠了道没处去追。咱若回家去吃横亏,夹棍夹,板子捶。咱不如也就嘣,也就*(左口右仍),也就吻嘣拿了腿。李虎说这仔怕是个梦。你伸过胳膊来,我咬咬看疼不疼。张龙伸过来咬了咬,问疼不疼?张龙说不大疼。李虎说不大疼,必定是梦。张龙说我也咬咬你。李虎伸过来,张龙着实一口。李虎大叫说疼,疼!张龙说疼,一定不是梦。既不是梦,咱不快颠,等待何时?下张鸿渐上一场好睡!这门下虽不快活,比那绑着的时节自在的紧。这天将近饭时,遂向人间道这是个甚么地方?那人说是太原府地。又问那里有卖饭的?旁人说这乡下无有,城里镇店上到俱有,离此四十里。鸿渐说饿的紧,这可怎么处呢?正踌躇间,忽然从里边出来一位老者,拄着拄杖。便问客人是那一方来的?鸿渐说道此去甚远。

[西调]老人家放下拄杖坐下听我说家乡。俺姓宫字子迁,也有个小名望。家住在大名府张家庄。从十四岁进学,考了两遭批首,下了两回大场,实指望一举就名扬。谁想时运不济,看不起那文章。到贵府攀了攀汾滨的正堂,不想路上被盗弄了个精光!俺这肚儿饥饿脚儿乏困,正愁难把府城上。

鸿渐问贵姓?老者说贱姓徐,贱字北岗。这个庄叫牛梦里。一庄并无别姓。小弟最重斯文。我见尊兄仪表非俗,就知是个名士。请进里边坐。有两三个小儿都在学中,今日合几个朋友会课,求指点一二。进去作了揖。一霎酒饭俱到。北岗说这天还早,他们又不能奉陪。先生先用过饭,请到书房,就着题目做一篇程文,领领尊教。鸿渐说晚生荒疏的久了,只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