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代粗,不绑起来如何行的?也把两只手绑了。才说张相公,你可受用罢,俺待睡哩。张鸿渐不觉的啀哼起来,口里可就骂起来了

骂狠贼,我合你何仇何怨?任你咋,我可也只是无钱。完了事,我定然剁你个稀烂!挺挺的绑一夜,店主人是证见。就不能砍了你乜贼头,忘八羔,我也剜你乜两个眼!

店主走来走去,听了两回,说咳!他不知怎么着张相公哩!可惜这么一个好人,受这样罪,令人可怜。天已三更将尽,待俺叫门。说道您是怎么着张相公哩?解子说您不要来管闲事!店主说您说有事教我认帐,我担不的。前边的客都起来了,您也起来好走路。离了我这个去处,你就杀了他,与我何干!解子说天还早哩,你闲扯甚么淡哩!店主说合店里您都来看看,弄死了人了,可不该我事!解子咕哝说这个老*(外尸里必),养的这样可恶!罢罢,叫他起来,两个这才解了绳子,开了屋门。店主点了灯来,说众客都行了,您也走罢。鸿渐说绑的我这腿不能走路了。主家,你可是见证了。到了司院,我若死了便罢;若还不死,这仇必报!解子说我看你也回不来。鸿渐说你若造化高,我就回不来了;若是皇天有眼,我就回来了。

[耍孩儿]我虽然杀了人,却未曾坏良心,不过遇着驳杂运。有朝一日遇了赦,焉知我不返家门?无端受罪我心不忿,到那时一还一报,你难脱灾祸临.身!

解子怒说张相公,你不要泼。你除到分文不给,还要找算人么?张相公休要泼,你为人太大差,除不给钱还发话。都像你这苦芦子,俺饿死长途值甚么?你真肉佞还奸诈!若不肯回心转意,到晚上咱弄弄别法。

张鸿渐说狗脂,你弄就弄,或者你不敢杀了我!你要指望奉承你,给你钱使,万万不能的!”

您两个太欺心,作祟法不是人,一番思量一番恨。你目下虽然把我治,只怕头上有灵神,机关休要全使尽。我劝你行好得好,休惹仇怨海深。

我如今虽受人作践,清夜自思,於心无愧,未必不有老天睁眼的时节。

[劈破玉]我今日诚然是一个凶犯,推断起也不是必死的根原。虽然是杀了人我还有辩:夜深无故入人家,登时打死不相干。想还有个报仇的日子。老天爷爷,还望你速速的睁开眼!

今夜既不死,想还有几日的活头。可只是这腿重了,不能行路。店主说相公就住几天何妨?只是我可担不的。不如雇上驴行了罢。鸿渐说无钱雇驴。店主说我一面招管。即时叫了个赶脚的来,说脚钱我管。鸿渐说你当是我真果的无钱么?就叫你管?罢罢,咱就走。宁子死到别处,休要连累这贤主人。你可算算这饭钱。店主说不要算,相公的酒饭我都不要钱。鸿渐说那有此理!除叫你受了气,又不要钱!店主说不是这等说。我不要钱,那有虚言。鸿渐说多谢了!一行人就出门。店主说二位公差怎么不留下饭钱。解子说你说不要钱。店主说我是不要张相公的钱。可怜他是个名士,受这样苦楚,所以不问他要钱。您二位,咱又不是爷亲娘故,我怎么不要钱呢?解子说你即要钱,我只是无钱。店主说你就是公差,管着我甚么?不给钱,休要走!张相公可也待养腿哩,我管伏侍他。到夜间您再行事,我就给您报了。那一个说丢打几个钱给他罢。天已小晌了,只顾咯噪甚么?才支了饭钱走了。鸿渐一路寻思说今夜不着好店主,就刑杀了!咳!早知道受这样罪,我可待来家做甚么来呢?

那一日得罪他,他着实不愤。想是他知道我今日大祸临身,故意送我来解他的怨恨。不过为着一句话,就全忘了旧日恩。叫一声:我那舜华恩人呀,你那心肠忒也狠!

呀!天也晌午转了,若到夜间再一绑,只怕可就死了!

施舜华他合我异常的恩爱,我怎么猛上心定要回来?可着他赌气子把(我)坑害!固是他那心肠狠,也是我自家命里该。到如今不见我那亲人,舜华,舜华,教我可从那里改!

正然愁叹间,忽见一个妇人,骑着一个骡子,跟着个老婆子,来到跟前。揭起眼罩来说这是二姑家大哥呀。你为甚么来?鸿渐抬头一看呀!我那舜华妹妹!你从那里来?待望何处去?不觉的落下泪来了见了你,就是我亲人来到。叫一声我妹妹,泪下如浇,一句话得了真么个狠报!明知我来家必定死,竟送我来家把命交。还望你想想,那一年,二年,三年,四年的恩情,可怎么?就无有一点半点儿好?

舜华说依起你来,就该票票脸过去;但只是我可不肯。天已晌午转了,隔着我个小庄至近,就合公差到我庄上。大哥,你就犯罪,也未必有钱打点差人,我凑上几两银子,给你打点打点罢。

依你的情原就该低头竟过,但只是亲戚们好处还多。小荒村不大远,您坐上一坐,替你把官差谢一谢,再凑几两银子於哥哥。你平日纵然有些差池,断不肯像你以前嗄待的我。

解子大喜。跟着走不多时,转过山头,一看说齐整庄子,一片楼阁。进了庄,见舜华进门去了。他跟着进去,到了客房里。坐不多时,就送出酒和菜来,那酒扑鼻子香。解子哈了一口说好香,好香!咱当衙役,也走了些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