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熟几句盲词,于傍晚时,挟鼓鼙弦索,度曲巷而作声焉。小家眷属,性尤笃好。每一延至,期必达旦。尝于绮春、近信夜饮,一聆其声,悲壮肃杀,酷近伊凉。妇人帷而听之,无懈骨,无倦容,而坐上客殊觉聒耳也。

朶仙以演荡妇擅名,观者识与不识,佥谓无出其右也。惜花老人曰:『壬申之秋,朶仙始自津门来。齿尚穉,而登场度曲,颦笑皆工,略无羞涩态。余目为后来之秀,今果然矣。』

醴泉有故源,嘉禾有旧根。曩者,余不钓徒以范镜仙为殿春花,甚叹惜之。自香溪缔交芷湘,风晨月夕,辄复造饮其庐。间尝询其家世,知卽镜仙之子,故字曰亦仙云。

香国楹联,率多好句。惜过目辄忘,惟记艶侬云:『艶如西子湖边水,侬是扬州梦里人』。琴香云:『琴心留太古,香草赋《离骚》』。素香云:『素心何如天上月,香意不减春前花。』莲卿云:『管甚莲似郎,好郎似莲好;为问卿怜我,多我怜卿多。』

妙珊初隶春台,学旦脚,无誉之者,盖丰韵欠也。后改青衫,珠喉浏亮,音节谐和,每一登场,观者同声赞叹。由是芳名大噪,门盈车马,几无厕足处。近年嗜阿芙蓉,声色顿减。钟爱如香溪,且因之割爱矣。色固足恃哉!

刘寳玉有玉环之肥,当其阔步氍毹,演李青莲『醉写』,风流跌宕,真神仙中人也。性素戆,言貌质朴,颇近率真。同堂如妙珊辈,芳誉寖衰,而玉仍颠扑不破。顾空负虚名,谁以怡红贮之。

或曰:『寳玉之言貌质朴,正其巧以逢迎,非率真也。』余曰:『若然,玉不足贵矣。然玉贵乎灵,玉而朴等于顽。顽则近于石,亦非足贵。石耶?玉耶?顽耶?灵耶?还以质诸爱玉者。』

蕙香本无字,曰妙仙者,披沙子所命也。与纫仙同师,皆工昆剧。顾沉默尠灵趣,或以『泥美人』诮之,正非苛论。其师种桃道士爱之,时加蜾蠃之咒,致纫仙颇有怼言。二女同居,其志不同行,厥占在家人之睽矣。

壬申子月,既望之夜,同人大会于寳兴楼上。人月争辉,履舄交错。坐中芷荃善笛,小芬善箫并胡琴,楞仙、蓉秋皆工昆曲。使各奏所能,一时歌声、笛声、管弦声,次第间作。天风缥缈,仙乐悠扬,想当年李三郎作月宫游,亦不过尔尔。

芙秋纤小柔媚,余以『女儿花』称之。善学百禽鸣,隔坐听之如百灵雀,断不料出自彼口者。又尝以葡萄空其中,距口寸许吹之,宫商毕具。同坐者百计效之不能也。同时如秋善鸟鸣,艶仙善吹樱桃,而皆不及芙秋之工。惜为师兄玉祥所浼,不得盛名鼎鼎。抗手时流,趋向所关,古人所以重息阴之戒也。

艶仙瘗玉后,都人士悼之者众。藕香谱《蝶恋花》吊之,余亦效颦以《金缕曲》,词曰:『花事秦宫了。问东君、香桃艶骨,摧残何早。潭水清清深千尺,惟有愁丝乱绕。看满地红英谁扫。唤作瞿昙原自误,到如今果脱诸烦恼。云易散,天难老。燕台旧事休重道。遍天涯、寻消问息,影儿都杳。剩有多情斜汉月,依旧寒光清皎。又照激愁人怀抱。鹦鹉前头伤心语,愿生生但祝花长好。墨和泪,挥残稿。』外如赋艶词人、平阳生、香溪渔隐皆有作,曩欲都为哀艶词而未果。

橓花谢艶,相赏者稀。强者自立家室,弱者逡廵而下天津。故天津之优,较京都为逊。大抵若辈享盛名不过十二三年,过此以往,憔悴日增,飘茵堕溷,有立见其成败者。

所恶于『跟兔』者,为其拘束之,使不得尽欢也。『跟兔』,卽若辈随人之号。名为随人,实其师之羽翼,若辈畏之如虎。侍坐稍久,其人壁衣微嗽,卽闻声而出。或互相口角,以致用武。一经知觉,面斥不少假借。甚且告于其师而夏楚之。

东、西四牌楼之隆福、护国两寺,月各得六日为赶会期。届时商贾麕集,珠玉锦绣,充牣其中。游人如入五都之市,目不暇接。豪富常携小史往,谓之逛庙。值当意之物,一诺千金,不吝其偿。

出师后,厚积余资,则娶妇不容缓也。同类自为婚姻,可谓门当户对。间有脱然畦封,竟以厚币聘小家碧玉者。亲迎之日,鼓吹喧阗,香车寳马,烂其盈门,所费或过中人产。风流喜事者,醵金集饮其家。方谈笑间,玉人双双出拜,金玉罽锦,各有所赠。

北地风沙极多,旋拂旋生,窗牖几案,日积寸许,致足厌也。惟登彼姝之堂,则窗明几净,一如琉璃世界,几忘其在软红尘土,诧叹不置。坐定,移时卽有仆辈持麈尾处处拂拭去。其力众我寡,无惑其然。

程长庚掌三庆班,规例严整,明僮之隶其下者,必使尊之曰爷。且不许站台,免蔽座客。故隶三庆部者,到园后祗在帘内隐约偷觑。顾曲周郎,未免欲眼滋馋耳。

距永定门不远,有亭曰陶然,为汉阳江水部所建。亭基颇广,护以木栏。春秋佳日,微雨初过,槐柳滴翠,葱蒨可爱,亦红尘中清凉世界也。好游者预飞笺订客,招邀小史,携具前往,征歌斗酒,作半日欢。迨日影西逝,牛羊下来,陌上游春者亦歌缓缓归矣。

《扬州竹枝词》云:『看他呼吸关情甚,步步相随云雾中』。咏俊仆装烟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