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名者争招致之。顾主人颇自高,悉待以闭门羹。或贵介招饮,则以其徒塞责,善言谢却,使望之如天际真人,可望而不可卽。是可敬亦可恨也。惟旧相识招之卽来,晋接蔼然。

如松馆设自前明,相传其额为严分宜书,端正遒劲,不类其人。【严分宜书额,又有六必居。相传可以避火,店主秘之内室,以膺者悬门外。权奸死后手迹,祝融犹避其焰,可畏哉。】后以旧规湫隘,更辟雅座于对门。广厦数十间,每当春秋佳日,香车寳马,阗溢巷内。赋艳词人《竹枝词》云:『最是莺花撩乱后,如松馆里上灯初。』纪盛也!自泰丰楼出,而向之适馆者易而为登楼。以是问津者稀,日不满坐。盛衰之故,风气所趋欤。

京师于岁首例行团拜,以联年谊,以敦乡情,诚善举也。每岁由值年书红订客,饮食宴会,作竟日欢。是日盛聚,梨园若辈应召,谓之堂会。色伎俱优者,每点至多出,获缠头无算。遇所识,或于例赏外别有所赠。

以歌侑酒,欢场旧例也。而近时日下微有不同,必其可以奏技,方能强之。若仅熟口头语。不足入高人之听者,虽情有难却,亦终面赪音涩。其为乱弹名色,虽不吝其技,然亦视交之浅深,非贸然自献也。

同治辛未秋,初游京师,友人邀饮宝兴楼。为丽云所嬲而招梅卿。卿喜读谶及《三国演义》,与之谈,辄竟夜不倦。余秉觞政,有不胜酒者,许说掌故一则,以故梅卿恒不窘于欢伯。

香车一至,卽须出京帖二千。掷酒保转付,名曰『车饭钱』。其侑酒费,例取八千,则按节照算,不卽掷付,存体统也。博盛名者,卽车饭之资,日进百贯云。

若辈虽隶乐籍,亦喜观本人不隶之部,非特山陜诸班,有携玉人而至者。卽如隶三庆者往四喜,隶四喜者往春台皆是。其侍坐也较久,必视所喜之剧演毕乃去,所费一如侍饮。

车饭钱一项,惟于酒肆招饮时取之,而下处则否。亦惟午晚时一取,而连局则否。如午时相招,已出此资,随携之观戏或赴下处,则无须重出。惟再赴酒楼,则仍须照付。初疑窒碍不通,询之老白相,谓各酒馆于车饭资皆有抽费,故应尔也。午时不招,仅约观剧,则此资仍付,以是日始相见也。至夜间跻堂欢饮,卽是日并未一面,连应数条,亦不索此费。间有索者,乃充其仆私橐,非定例也。余之为是琐琐者,乃为问津人作武陵之棹。若挥霍自豪者,谅不屑例此。

三五同人雅座清饮,所欢卽为他座所招,不能不入室周旋,谓之『飞座』。坐次窥主人意旨,如主人别有所属,故尔屏叶者,则冷语侵肌,酸风扑鼻。主人情难割舍,出车饭资慰藉之,名曰『留条』。果无他好,如主人之色不馁,若辈有以觇察,而亦径去。然仍须留条以安其心,否则谓之『挑眼』。挑眼,京谚。犹言吹毛求疵也。倘请尊客,而以若辈为嫌者。一闻履声橐橐,亟招其仆而告之故,则亦絶迹不来。

『飞坐』非主人所招之人,卽友人所欢,亦略来酬应。其时留条与否,若人不计较也。惟留之,益见屋乌之爱耳。

花间小醉,雅趣极矣。顾繁华之地,难免尘嚣。且数见不鲜,味同嚼蜡。赋艳词人于风清月白之宵,偕胜友访艳仙于梧桐庭院。或品茗、或赌棋,或闻香,或读昼,各寻乐事。词人自拍昆曲,艳仙按笛和之。于时璧月壁人,争相辉映。庭中木樨,拂拂吐香气,与雅韵相间发。似此清游,窃谓如水如龙。碌碌长安市上者,皆念不及此。

山阴道人矜慎物色,游都年余,赏识者寡。观剧三庆,见林春喜《打樱桃》一出,道人似心许。其友某约往垆头小饮,卽代传笺,不可强之。次日以书寄某曰:『昨由白云乡见端正寳相于无忧林中,作平等观,未能说无上法,尚不足以帖道人之心也。贫道枯坐,守庚申有年矣!坚定历炼,只此入道第一大关键。今请放开眼界,穿上芒鞋,历观大千世界。如未遇大自在菩萨,结欢喜缘,卽与把臂入林,共证絮果何如。』后遇郑芗乔郎,遂结兰契。佛家因缘之说,殆亦不可勉强欤。

景和子弟以『云』名,犹春华以『芷』名,瑞春以『寳』名也。而人材之盛,未有若景和者。计自湘云以至啸云,已逾十数。湘云辈次第脱籍,翛然尘外,余未之见。得与周旋者,惟紫云、瑞云、霭云、福云、啸云五人而已。而紫云、瑞云又各能自立,福云班虽次,亦能自强。盖巧玲久享重名,爱之者波及其余,故子弟辈以门第重。优游自在,不若他家之落寞。霭云特出,异日立名成业,当更可观。闻主人培植后秀,不遗余力。识其微者,以为方兴未艾也。

余之交霞芬,平阳生之蹇修也。甲戌入都,兴致已阑。朋辈招集,勉修旧好,符例而已。时霞方新进,身材似燕,雅艳可人,亟叹为非凡品。会酒酣,平阳生从容请曰:『我辈及时行乐,称意实难。但得俊才,何妨罗致。樊川薄幸,不系此也。』余笑颔之。生遂为余置酒,且代折简,寻赠联订交。

集句云:『明月分林霭,晴天养片云。』

品花寳鉴》一书,为记明僮滥觞。所载皆干嘉时人,承平歌舞,称为极盛。主持风雅者,又多名公巨卿,王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