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尙足寒心。余译是书,初不关男女艳情,仇家报复。但谓敎育不普,内治不精,兵力不足,粮械不积,万万勿开衅于外人也。皇帝光绪三十四年十二月十日,闽县林纾畏庐父序。

  ○《黑太子南征录》序

  宣统元年(1909)
  林纾
  此书科南全摹司各德,述英国未开化时事。尙勇重美人,若画眉蟋蟀之鬬,均为其雌鬬也。顾其人均爱国,名为英人,抵死未示其宗国之弱,所谓无严诸侯,恶声必反者,近之矣。嗟夫!让为美德,让不中礼,卽谓之示弱。吾国家尙武之精神,又事事为有司遏抑,公理不伸,故皆无心于公战,其流为不义而死之市,或临命高歌,未有所慑。使其人衣食稍足,加以敎育,宁不可使之制敌!果人人当敌不惧,前殭后踵,国亦未有不强者。日本之取金州,搏俄人,死人如麻,气皆弗馁,盖自视一人之身一日本也,身死而同志继之,虽百人死而一人胜,卽可谓之日本胜耳。英人当日之视死如归,卽以国为身,不以身为身,故身可死而国不可夺,然教育尙未普及,而英人之奋迅已如此。今吾国人之脑力勇气,岂后于彼,顾不能强者,卽以让不中礼,若娄师德之唾面,尙有称者,则知荏弱之夫不可与语国也,悲夫!闽县林纾叙于宣南望瀛楼。

  ○《脂粉议员》序

  宣统元年(1909)
  林纾
  议员安能以脂粉为之?顾用才以隐相其夫,预署稿以壮其议,则议员虽男子,其文章仍出诸女子矣。第吾书之本旨,尙不属此。英人之轻美人,轻其伧久矣,美人固伧,恒能以财力歆动英人,英五等爵之式微者,多涎其奁资而壻之。于是英之有心人多不美人所为,又不能止其旧勋,勿为利而动,乃着为是书,以周丽亚为绳,贯串此两美人,写其尘俗状,虽鬓眉之间,皆含伧气,文之刻毒至矣。顾旣鄙美女之伧荒,又恶英女之过于文明,故描写周丽亚之奸佞,亦不遗余力,于二者均不假借。而书中之最属意者,则薏薇苓也,爱迭司也。薏之态度高,爱之心意诚,高则不失故家之仪度,诚则恪守妇道之范围。由此观之,欧人虽盛言女权,此仍守旧者之言也。为时未久,著者尙存,读者可知其用意之所在矣。宣统纪元六月中澣,闽县林纾畏庐父序于春觉斋。

  ○《三千年艳尸记》跋

  宣统元年(1910)
  林纾
  哈氏之书,多荒渺不可稽诘,此种尤幻。笔墨结构去迭更固远,然迭氏传社会,哈氏叙神怪,取径不同,面目亦异,读者视为《齐谐》可也。畏庐林纾跋。

  ○《残蝉曳声录》叙

  民国元年(1912)
  林纾
  残蝉曳声者,取唐人「蝉曳残声过别枝」之意,讽柳素夫人之再嫁沙乌拉也。当时罗兰尼亚人恶专制次骨,故并国主之所爱而蔑之。史所不详,余亦未审柳素之有无其人。但书中言革命事,述国王之崄暴,议员之忿睊,国民之怨望,而革命之局遂构。呜呼!岂人民乐于革命邪?罗之政府,不养其痈而厚其毒,一旦亦未至暴发如是之烈。凡专制之政体,其自尊也,必曰积功累仁,深仁厚泽,此不出于国民之本心,特专制之政府自言,强令国民尊之为功、为仁,为深、为厚也。呜呼!功与仁者,加之于民者也,民不知仁与功,而强之使言,匪实而务虚,非民之本心,胡得不反而相稽,则革命之局已胎于是。故罗兰尼亚数月之中,而政府倾覆矣。虽然,革命易而共和难,观吾书所纪议院之斗暴刺击,人人思逞其才,又人人思牟其利,勿论事之当否,必坚持强辩,用遂其私,故罗兰尼亚革命后之国势,转岌岌而不可恃。夫恶专制而覆之,合万人之力萃于一人易也。言共和而政出多门,托平等之力,阴施其不平等之权,与之争,党多者虽不平,胜也,党寡者虽平,败也。则较之专制之不平,且更甚矣。此书论罗兰尼亚事至精审,然于革命后之事局多愤词,译而出之,亦使吾国民读之,用以为鉴,力臻于和平,以强吾国,则鄙人之费笔墨为不虚矣。中华民国元年七月朔,蠡叟叙于宣南春觉斋。

  ○《深谷美人》叙

  民国二年(1913)
  林纾
  自家族主义一变,欧人之有识者,尽然伤之,于是小说家言,恒谆谆于孝友之一说,非西人之俗尙尽出于孝友也。目击世变之不可挽,故为慈祥恳挚之言,设为人世必有其事,因于小说中描写状态。盖其胸中所欲言,所欲得者,幻为一人一家之事,使读者心醉其家范与其德性,冀其风俗之变。而于女界尤极愼重言之,虽婚姻出于自由,而在在伸以礼防,未尝有轶出范围以外者。呜呼!用心何其厚耶?然而女子参政之说,仍日昌于欧西,至羣雌结社,喧豗政府之门,跳廛肆之上,商旅噪逐,警卫指斥,僇辱至矣,而仍弗悛。近者为议院所格,不听干请,初未知能必终不于请否也?惟女权旣大伸,而为之夫者,纲维尽坠,不敢箝制,则恣其所为,无复过问。又有未经嫁夫而自由,旣无子女之累,则气槪尤极暴烈。此近数年以来之风尙,前此十年未尝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