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啸庐
  呜呼!我中国以廿二行省之广,四百兆人民之多,益以土壤之美,物产之富,甲于五洲,诚有如英将威士勒云:中国人有蹂躏全球之资格。惜乎负此资格而不能发有为,与列强相见于竞争之战场,徒使外人笑我同胞,辱之胯下,按之泥涂,举左右手挞之,都不以为意,但思起身时拾地下黄金以去。又若日本,区区岛国也,亦谓中国国辱兵败而不知耻,叩头求活于他人之宇下,唾面自干而毫无发之情,后生大事惟黄金是贮,甚至比我于嘘言八百、贪贿赂、破约束、亡国之印度。呜呼!以震旦文明而受此五千年来历史未有污点,能不痛心欤?吾不知大陆睡狮其梦竟何日觉,举世病夫厥竟何日瘳也?吾于是借楮墨为舞台,演瀛寰之活剧。又私念文言之不如质言之,因取官私诸书十数种,釆辑通商始末,而成是书,俾人易晓易于愧勉。盖中国不能人人读《左》、《国》,而无一人不读《列国演义》,不能人人读历史,而无一人不读《三国演义》,此二书固说部之巨观,而亦说部中最完善者。其它有一战争,卽有一传记,惟驳而不纯,儒者弗道。然自文人学士,祇知奉高头讲章乡会程墨,为弋科名地,遂有老死而不知其书之名。其甚者并三皇五帝亦不知为何年何代人物,反让贩夫走卒酒后茶余口讲而指画,博览而详说,于历代兴亡大略,往往犹能言之历历,甚矣说部之有益于人之易读易晓固如是哉!虽然,其有功于世,使人易于愧勉,尤彰彰也。而《三国》为甚,故有武夫闻而踔厉发扬,勇气百倍,一跃上马杀贼者;有叛逆闻而回心革面,勉为忠良,欲窃比武侯者。呜呼!岂非以其事、情眞、眞语眞、意眞,又是非之心、好恶之良、人所同具,因而观感易、激发易,较父诏兄勉,尤得力乎?不但此也,上自搢绅先生,下至草莽齐民,于诸子百家之书,或不能悉备,备亦不能悉读,而独至稗官野史则必搜罗殆徧,读亦殆徧。至《列国》、《三国》,则尤家置一编,虽妇人女子,略识之无者,且时时偷针?余闲,团坐老幼,以曼声演说之,为消遣计。仆本不文,窃取兹义,用成是书。以中国人记中国事,当非僭妄。又事征诸实,情出乎公,非有襃贬私意于其间,意者无所谓投鼠忌器乎?虽然,无论工拙,我不暇计,卽知我罪我,我亦不暇计,但使人读是书,人知自励,变因循之积习,振爱国之精神,其知我者,我固为我同胞幸;其罪我者,我亦得与共白此心之无他也。是为叙。光绪三十二年,太岁在丙午,十一月,啸庐识于海上之蛰庵。

  ○《庚子国变弹词》二题

  光绪二十八年(1902)

  一叙

  李伯元
  读《长生殿》传奇矣,至李年说开天遗事,激昂慷,酣畅淋漓。又读《桃花扇》传奇矣,至柳敬亭、苏昆生说扬州兵变,凄楚入骨,悲愤塡胸。由其大书深刻,笔舌互用,故能遥吟俯唱,声泪相随。夫唐与明迄今数百年,区区故简陈编,后人犹触无穷,低徊不置。何况神州万里,忽吿陆沉,咸阳三月,同归灰烬,愁形惨状,荟萃一编,有不伤志士之心,而王国民之气者,无是理也。庚子之役,海内沸腾,万乘之尊,仓皇出走。凡目之所见,耳之所闻,缄札之所胪陈,诗歌之所备载,斑斑可考,历历如新。和议旣成,羣情顿异,骄侈淫佚之习,复中于人心,敷衍塞责之风,仍被于天下,几几乎时移世异,境过情迁矣,著者于是有《国变弹词》之作。删繁就简,由博返精,自谓于忠奸贤佞之途,功罪是非之列,尙不随人俯仰,与物周旋。书成汇付梓人,以质知者。亦曰,此人忧天之语,托于俳优相戏之词云耳。时士寅十月旣望,著者自叙于酒醒香销之室。

  二叙

  光绪二十八年(1902)
  历劫不磨生
  今夫芳草斜阳,前村中郞之唱;后庭玉树,隔江商女之歌。属在词章,播诸弦管,亦旣汗牛充栋,又皆土饭尘羹。若乃蒿目方艰,忧未已,别开生面,特创新声。坠珥遗簪,白头宫中之语;金戈铁马,赤眉关内之兵。不同过耳秋风,可作当头喝棒,如此编是矣。回忆芙蓉阙下,析木津头,削梃挞坚,揭竿为乱。黄巾张角,患起腹心;碧眼贾胡,命悬砧釜。以至六军擐甲,万骑投鞭,胡马遥来,眞龙已出。俳优相戏,愁闻二圣之环;我公不归,泪洒三年之雨。似此前尘往事,都付豪竹哀丝。辞不嫌芜,语无妨絮。大似台城杨柳,重翻白雁之歌;何当棚底豆花,对话红羊之刧。时在光绪壬寅孟冬之月,历刧不磨生书于海上寓庐。

  ○《昕夕闲谈》小叙

  同治十一年(1872)
  蠡勺居士
  小说之起,由来久矣。虞初九百,杂说之权舆;《唐代丛书》,琐记之滥觞。降及元明,聿有平话,无稽之语,演之以神奇浅近之言,出之以情理,于是人竞乐闻,趋之若鹜焉。推原其意,本以取快人之耳目而已,本以存昔日之遗闻琐事,以附于稗官野史,使避世者亦可考见世事而已。予则谓小说者,当以怡神悦魄为主,使人之碌碌此世者,咸弃其焦思繁虑,而暂迁其心于恬适之境者也。又令人之闻义侠之风,则